刺客在探她的脉!
柳未心中巨震。他在确认什么?
恰在此时,门外传来萧既略显急切的声音:“柳未,你好些了吗,我有事想和你说。”
身后人终于开口,刻意扭曲过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胁:“让他走。”
柳未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刺客听着,一个字都不能错,只盼萧既能听懂她的言外之意。
她深吸一口气,扬声道:“小弟抱恙,早已歇下。有何要事,明日公堂再议不迟。”
门外的萧既似乎愣了一下,有些意外。
颈间刀锋收紧,刺痛传来,柳未不敢停顿,“夜色已深,萧兄请回吧!”
萧既今日是满怀愧疚来道歉的,柳未平时从来不曾如此喊他,更何况他昨日刚将人得罪狠了。两人少年同窗,后来又共事,他深知柳未的君子皮囊下是什么德性,这么记仇的人,怎么可能转头就和他亲密起来。事出反常必有妖。
书房门被猛地打开。
柳未颈间力道一松。刺客见情不好,毫不恋战,向后急撤,轻巧地跃过窗棂,融入夜色之中。
“追,生死不论!”
柳未也顾不上脖子上渗出的血线,指着洞开的窗口厉声道。她的身份可能暴露,绝不能让刺客逃脱。
萧既破门而入,已将她颈间那抹血色和眼中的惊急尽收眼底,心中惊怒。见她发话,更不迟疑,飞身紧跟其后。
夜风呼啸,两道黑影一前一后掠过连绵的屋脊。那刺客身法诡谲,踏飞檐翘角如履平地。萧既每每要抓住其衣袂,他却总能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扭转身形,避过擒拿。
巷道在脚下急速后退,眼看前方不易追逐,萧既也不再执着于抓活口,一个健步鹞子翻身落在斜刺里,拔剑横扫而出。他力道大,刺客短兵不敢硬接,足尖在墙面上轻轻一点,甩出几点寒芒,整个人如飞燕般折向另一侧。
萧既打落暗器,急急追去,却早已落后刺客几个身形,再追不上,只得眼睁睁看着他飘然跃入一堵高墙之内,了无踪迹。待要跟进去搜寻,那高墙人家的看家护院已被惊起,一时乌泱乌泱地打着火把乱嚷,反倒照亮了门匾上两个大字:
吴宅。
又是吴德坤。前日若非吴德坤派人放出风声,将目击的樵夫无意中透露给自己知道,又隐晦的提及西山异动,他怎会对柳未心生疑虑,生出后续这许多事。
萧既周身戾气几乎凝成实质,他身着常服,护院家丁不认得他是朝廷命官,紧张地堵在门口。
“哎呦,萧将军,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吴德坤披着一件锦袍,不紧不慢地踱了出来。
萧既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本官追击一名刺客,亲眼见他逃入你府中。即刻将人交出,否则以同党论处!”
吴德坤也不叫家丁们退下,站在后面笑道:“小老儿府上皆是安分守己的良民,岂会藏匿刺客,许是将军近日过度操劳,眼花看错了?”
“少废话,”萧既根本不吃他这套,“吴德坤,你窝藏行刺朝廷命官的凶犯,本官要亲自搜查!”
见他动了真怒,吴德坤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露出些许讥诮:“您这可就强人所难了。即便您是四品将军,朝廷命官,可无凭无据,也没有擅闯民宅的道理吧?莫非将军昨日审问柳大人还没尽兴,觉得小老儿比知府大人值得搜检一番?”
萧既剑眉倒竖。正是眼前之人抛出诱饵,利用自己对义父罪名的怀疑,对柳未复杂难辨的情绪精心布局,自己还没想出如何处置他,他竟敢先提及!
“是你在背后捣鬼,那樵夫,还有那记档,都是你设计让我看到的!”
吴德坤故作惊讶地挑眉:“将军这话从何说起?小老儿不过消息灵通些罢了,怎敢设计将军?说起消息,将军还该谢谢老夫才是。”
他拖长了语调,阴阳怪气,“自打柳大人在这苏州府上任起,称病不视事可是破天荒头一遭,足见大人威风得很。啧啧,姬原老弟身在昭狱,若知道义子如此孝顺,恐怕也会觉得欣慰吧。
“你找死!”
萧既勃然大怒,长剑出鞘半寸,寒光映得吴德坤眼睛一眯。
“将军息怒。”吴德坤丝毫不惧,慢悠悠道,“刀剑无眼,伤了人可不好。晋王殿下若知道将军不分青红皂白,执意刁难他关照过的商贾之家,不知会作何感想?”
“他老人家近日偶得闲暇,不日就要回京面见陛下。您说,陛下是会抬举您这位忠孝两全的将军,还是会施恩给自己的亲弟弟?”
萧既的手紧握着剑柄,看着吴德坤胜券在握的笑容,恨得牙痒。
他空有武力,在这件事上却根本奈何不了晋王,吴德坤搬出这尊靠山,就是明着告诉他:你查我,就是打晋王的脸;你动我,就是与晋王为敌。
“看来将军是明白人。”吴德坤看着他脸上变幻的神色,知道已经达到了目的,重新挂上了笑脸,“夜已深了,将军追捕刺客辛苦,还请早回。至于那胆大包天的贼子,若有线索,老夫必定第一时间上报府衙,请知府大人,不,通判大人详断。”
“好,你很好!”被戳中痛处,最后还被他恶心了一把,萧既转头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