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满目视前方,全部注意力集中在手上,摸了快一分钟。小辫没有异常,他才松了口气。
心情放松了,他又开始好奇:“现在做毛笔吗?”
“还不行。成年人的头发油脂多,得洗一洗。”袁亭书取来一个小烧杯,把头发放进去挤入洗护剂搅拌,“脱脂晾干后才可以制笔。”
“哦。”
姜满身体前倾,胳膊肘支在桌上托着腮,执拗地盯着某一点。他认为袁亭书的烧杯放在那,实际上那里是袁亭书的手肘。
他“盯”得认真,两条腿闲适地晃了晃。
袁亭书觉得大腿痛。
姜满在医院养得胖了点,但两根坐骨依旧突出,一晃腿,就好像两根骨头碾在他腿肉上。
但他什么也没说,边搅边看姜满。
姜满眼睛瞎了以后,他几乎每天都肆无忌惮地看姜满。看姜满讲话时的细微表情,看姜满生气时微微放大的鼻孔,看姜满笑时露出来的虎牙,看姜满撒谎时藏在刘海里上扬的眉尾。
这个小东西就像一块磁铁,把他的目光牢牢吸引过去,随着两人相处时间的增加,吸力不减反增,他逗留在姜满身上的时间越发多了。
他感觉很不好。
倒掉杯子里的水,他将头发夹起来放在纱布中挤压水分,一缕一缕理好挂到架子上沥干。
“明天我要出个短差,大概三五天。”袁亭书突然有点烦躁,把姜满推下去,自顾自走出房间,关上了灯,“我叫安诩过来陪你,你老实在家等我。”
姜满撇嘴。哪是叫过来陪他,分明是监视他。
但袁亭书翻脸比翻书快,他都不知道哪句话、哪个行为招惹了袁亭书,他表面应着“知道了”,实则在心里骂“变态”,捋着墙出了房间。
当晚姜满梦见十年前的大火,在他父母面前举枪的人终于有了轮廓,他看不清细节,但他知道,那就是安诩。
安诩过来陪伴的几天里,姜满装作若无其事,东问一句西问一句,竭力还原事件,可效果甚微。
即便确认是安诩做的,他也没想把安诩怎么样。
毕竟十年前安诩才十六岁,又是孤儿,为袁家的“一口饭”折腰,做出铤而走险的事情有可原。
但至少告诉他真相,至少饱含诚意地向他道歉。父母已亡故,他又拿安诩当哥哥,兴许他就原谅了呢。
“你就别问了。”安诩被问烦了,也不跟姜满装了,“那么多年过去我早忘了。是袁亭书他爸下的命令,你知道真相然后呢,去杀了他爸?你连这栋别墅都出不去。”
一番话听下来毫无悔意。姜满垂了垂眼,放下手柄上楼了。
都是假的。
傍晚时别墅门响了,姜满窝在懒人沙发里没动。
“——姜满!”安诩在楼下喊,“袁亭书受伤了!”
心脏蓦地停跳一拍,姜满“连滚带爬”地下楼,平举着两只手四处摸索:“人呢?”
“这儿。”袁亭书把手伸给他,说话虚得只剩气声了,“别害怕,我没事。”
手心里湿哒哒,一股铁锈味侵入鼻腔。胃里翻涌,姜满捂着胃蹲在地上,脑袋晕耳朵鸣。
竟是比袁亭书先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