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斜织,白墙黛瓦,宛若丹青未干。
远山近船在河面倒映成了锦缎剪影,又被摇船人的木桨搅的稀碎。
“欸乃声声入江南,石桥半卧水云边。伞底伊人寒衫薄,风递茶香过画檐。悠哉悠哉……””谢辞立在乌篷船头,凭栏举茗,逸兴遄飞,口占一绝。
苏意晚就没这么好的兴致了。
因为她就是谢辞诗中那寒衫薄的伊人。
呵呵,话还要从那日客栈遇刺说起。
彼时二人仓促逃亡,改道水路,仓皇间盘缠尽遗于马车。为留存路资,苏意晚只得尽褪锦衣,将随身细软悉数变卖。
至于谢辞为何仍着华服?
因为他不要脸!
苏意晚至今想起他那人模狗样的嘴脸就气结!
彼时他执扇轻摇,慢悠悠道:“我素体娇弱,肌肤敏感,于衣食住行上不得不讲究。这粗布麻衣着身必生红疹,瘙痒难当,届时抓挠得遍体鳞伤,让晚晚受惊事小,误了行程或引高相追兵瞩目,则为大患。”
真是好一个身娇体弱的文弱京官儿!
若是苏意晚没见过客栈那晚的谢辞,倒还能轻信三分。
偏偏那人硬是把鬼话说的脸不红心不跳。
担心自己小命的苏意晚也不敢跟他计较。
于是乎,变卖锦衣的只她一人。这一路行来,她每日仅以五谷粗粮果腹,他却日日啜薄茶、品软点,好不惬意。
前日持通关文牒入城时,守城吏见二人装束,竟径直将她错认作谢辞的丫鬟。
他非但不辩,反倒顺水推舟:“事急从权,你我这般装束,确如贵公子携侍女同行。若强作分辩,反易引人生疑。且高相党已知公主随我同行,如此身份倒置,反倒易于隐匿行踪,掩人耳目。”
听听,好一番伶牙俐齿,竟将歪理说得头头是道。仿佛她若不咬牙将这满腹委屈囫囵生咽下去,就成了无理取闹、耍公主脾气了。
苏意晚真想问问他要脸不要!
得亏是苏意晚在现代时当牛马当惯了,对这种仗势欺人的上司见怪不怪了。
罢鸟罢鸟,人在屋檐下,就把谢辞当成个装腔作势的上司小人罢!
正气着,船娘掀开竹帘朝船头走来,嗓音清亮:“公子、姑娘,快进舱来,尝尝刚做的藕粉,还冒着热气儿呢。”
谢辞闻言,也不扭捏,道了声谢就进了船舱,苏意晚亦然。
舱内矮桌上,热腾腾的藕粉呈半透明的琥珀色,质地细如凝脂,表面还挂着一层薄薄的亮浆。
谢辞尝了尝,入口微甜清润,软糯浓稠,唇齿留芳。
他惊叹地“咂”了一声,对嬢嬢的手艺不吝夸赞。
瓷碗温热,他手腕一转,舀了一勺递到气鼓鼓的苏意晚唇边。
她偏过头去,不理会他,可闻着那清甜香气,确是不争气地喉咙滚了滚。
“小两口这是闹脾气了。”船娘在一旁看乐了。
初始,见二人装束,她还以为是风流公子俏丫鬟,但观二人一路打情骂俏……那丫头总被逗弄得嗔怪那公子,公子却浑然不恼,一脸纵容……便知不然。
她暗惜这年头的小郎君真不会疼人!
“郎君啊,这般年纪的小姑娘都是要甜言蜜语哄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