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有件事必须说清楚。”他话锋一转,刻意顿了顿,确保让在场所有人都能够听清,“你们每个人在把欠集团的债务还清前,没有得到批准,不允许自行离开矿场半步。”
他的话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制力,一时间矿洞中的众人都低下了头。贺玺只觉得心头闷闷的,像是被罗织上了一张密网。
休息的哨声响起,头顶忽明忽暗的照明灯便一盏接一盏地熄灭。
粗重的呼吸声从耳边传来,贺玺在逼仄的角落里睁开了眼睛。借着应急灯微弱的光芒,她小心翼翼的看向一旁熟睡的237号的项圈。
暗黑色的合金材料窄窄一圈贴在脖颈上,扣合处藏在脖颈后方,是齿牙咬合式的结构,需要磁卡才能够打开。两侧各有一道凹槽,里面正是释放电流和监测身体数据的电极片触点,而中间微微突出的地方应该就是语音箱和炸弹的藏身处。
她的手指在线路板上摸索,咬着牙扯下了矿灯里的铜芯线,一圈圈缠在采矿铲的铲头上。导线的末端被她用牙齿去皮,铜丝在掌心硌出红色的印子。
她平复了一下紧张的心情,做好心理准备后,快速将短路的电池猛地按在线圈的两端,铲头瞬间泛起微弱的电流嗡鸣。随着“咔哒”一声,红色预警灯闪烁了一下,又快速暗了下去。
贺玺的心脏狂跳,扣合处被打开了,但这只是开始。
当时项圈炸开时,有一道极淡的蓝色焊接痕迹,应该是安全模块和爆炸引信的分界。
“就是这里。”贺玺在心里默念道。
她不敢立刻取下项圈,只能攥紧铲子,将尖端对准记忆中那道淡蓝色焊接痕的位置,轻轻撬动。金属摩擦的“嘎吱”声听起来有些刺耳,她只能停下手里动作,等待一会儿后,在继续借着岩壁的支撑,缓缓发力。
壳体裂开的瞬间,她迅速摸出怀里的塑料头盔碎片——那是她之前用铲刃削好后藏起来的。碎片垫在皮肤和项圈中间,粗略的起到绝缘的作用,然后快速将体征检测电极片抽出,贴在了一旁熟睡的237号身上。
这段时间她观察发现对方睡觉很沉,有时就连清晨微电流提醒都叫不醒他。
项圈继续稳定的运行着,贺玺知道自己成功了。
她将束缚了自己整整三个多月的项圈取下,藏在了237号草席的下方,按照自己脑海中摸索出来的线路图,离开休息区,朝B5-7矿道跑去。
B5-7的通风管道口是最接近地表的一个,她用采矿铲卸下了栅栏处的旋钮,钻进去后又将一切恢复成原来的样子。由于管道较为老化,经常会传来一些周期性的“咚隆”声,她不得不小心翼翼的匍匐前行,生怕造成什么异响,引起注意。
通风管里满是铁锈和污臭味,她一路从B区缓缓爬到了A区,这里距离地表只有一步之遥,但布防也相对严密了许多。
摄像头和巡逻机器人密密麻麻的排布在各个地方,每当有声音从外面经过时,她立刻屏住呼吸,一动不动。豆大的汗滴在她额间汇集,直到确定外部安全了,她才敢继续往前挪动。
一直爬过第三个巡逻岗,通风管道突然变为了垂直方向。她试着徒手攀爬,但管壁太过于光滑,根本找不到着力点。
贺玺取下背在背上用工装外套搓成的绳子,将一端牢牢系在采矿铲的铁柄上,做成一个简易的“锚钩”。接着,她开始注意振动声的出现频率,抓住时机立刻出手,接着共振声掩护,将采矿场对准铁壁顶端的钢箍猛地掷出。
她的心被提到了嗓子眼,万幸铲头的尖齿卡在了缝隙里。拽了拽绳子,确认铲头卡的牢固了,她才将绳子在自己腰间系紧,留出大约半米的余量。
贺玺双脚抵住铁壁,身体向后微微仰,借着绳子将身体往上拉,但由于管道太滑,双脚刚一用力就往下滑。她立马调整方式,双手呈“锁握”状紧扣绳子,脚尖朝上、用小腿与脚掌合力夹紧绳子,交替发力,快速向上爬。
这次很快爬到了顶端,她深吸一口气,借着惯性翻了上去。
贺玺仰面躺在管道里,掌心已经被绳子勒出了一道血痕,靴子也磨破了一块皮。
但她仍不敢掉以轻心,简单休息片刻后,又继续向前。空气变得越来越干燥清新,她知道自己离地表不远了。
终于,管道变得越来越宽阔,风的推背感也愈发强烈,一扇巨大的换气扇出现在面前。那扇叶直径足有两人高,切割空气的低鸣就像沉闷的鼓点,撞得她耳膜发痛。
此刻扇叶正在将内部的浊气向外排出,每隔5个小时系统会切换模式,扇叶会反转,从出气模式转换为强劲的进气模式,将外部的新鲜空气向内进行汲取。那短暂的转向间隙,也是她逃离牢笼,奔向自由的唯一机会。
扇叶转动的光影在贺玺脸上明明灭灭,她紧了紧手中的采矿场,指节因为过于用力而微微泛白。还有大概十分钟,太早会被气流推向扇叶,太晚则会错失转瞬即逝的窗口。她只能盯着不断转动的扇叶,心里一遍遍的默数,等待生机的降临。
不知过去了多久,换气扇扇叶嗡鸣开始变调,转速肉眼可见的慢了下来——转向切换的间隙到了!
贺玺心跳飙升,全身肌肉绷成一张弓,朝着扇叶中央那片逐渐扩大的空隙飞身扑去。
她几乎是贴着冰凉的扇叶边缘划过,衣角被卷去了一节。穿过扇叶的瞬间,失重感传来,她摔在粗糙的砂砾上。不等身体完全落地,惯性已经带着她顺着沙丘的坡面向下滑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