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只有她一人有法子,便是自尽,也绝不交出。
这是她爹爹死都要守着的东西。
“你若不交,圣上自会威逼药王。再不然,便要翻覆无相陵旧址,与你接触者皆要受审——”镜大人再次强调:“林家、昭天楼,一个都逃不掉。而负责审案的人,定是本座。”
“事涉秘术,百毒不侵、伤病速愈,始皇亦求。届时,济世情面、伦理道义,都不管用。”
五面天镜晃得她头痛欲裂,无论站、跪、抬头,只因哪个方位,都看见自己的失态、癫狂、狼狈之相。
她不知冷暖,却知晓后背沁出汗。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镜大人,你有别的意见?”
——他曾说过,自己是世上最不愿血煞隐秘外传之人。
她又道:“若我只字不提血煞,只以其他缘由状告呢?”
镜无妄一笑,讳莫如深:
“五镜司立足之本,在于清明。本座若居镜无妄之位,定从无虚言,若要查案,必当掘地三尺。便是林霁家策流言、劫画相这般小事,亦要彻查到底。你明白吗?”
接着,镜大人亲切地扶起她,再也不称“本座”。
“不过,还有一个法子。便是不告,你自查狐木啄,而我——我,就仅仅是你师父药王之友,我不必向陛下述职,行踪言行不入百官起居注,如何?”
她的心才安定下来:“那林霁明日封诰之事呢?那些画像与流言又如何解决?”
镜大人哈哈一笑:
“门生之事,本乃报坊为博眼,添油加醋所为。至于乌太师与长公主的秘辛本就属实,林霁受命查案,自然有功。”
“画像被劫?原告都已撤诉,林霁乃本座亲自提拔正三品照戒使,光风霁月,家世清白,与这些事有何关系?”
他也不逼她:“不过,你回去,好好想几日再做决定。”
云大师适时走出:“昨晚淑仪长公主夜访大觉寺,心内不安,供了盏灯,将此信托付。是为濯水仙舫舫主亲手所书,当年交给你母亲,乌太师送她去药王谷时,自己留下了。”
云大师拿出信来,交给她。
白芜婳展信:
“情丝作缆,画舫为牢;我困他皮囊,他困我心相。”
“我强留他,却困不住他的野心。”
“水可载舟,亦可覆舟,情可渡人,亦可溺人。”
“我的女儿,你不必困在任何人的梦中。”
……
歇了一会儿,她整理好容色,回道:“不必再想几日了。师父叫我在京陵要尽信二位大人。若镜大人信守承诺,就依镜大人所说。”
镜无妄递给她一只锦囊:“以后避开官路,可联系的法子。”
“不过,我还是要见一面淑仪长公主与乌……”
“我为你安排。”
于是,她走了,一句再见也没说。
*
镜无妄与云清礼同立于镜室二楼,目送她出府的背影。
镜无妄:“魅者果然天性凉薄。”
他转身向云清礼解释:“魅者之魅,在一颦一笑一挥手间,却能摄人七魄,拟唱声声词牌,谁知有情无情?”
云清礼叹道:“出家人不打诳语,老僧头回骗人,竟是为你的谋算破了例。”
“愿她上道。”镜无妄冷面含霜:“这也是本座第一回包庇嫌犯,当偿还欠她的吧。”
云清礼双手合十:“有人种如是因,有人得如是果。”
“曲则全,枉则正。举世誉之而不加劝,举世非之而不加沮。”镜无妄却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