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长了一张,美得让人一见难忘。譬如六年前,见她斜斜伏树沉睡着。
不知道她在伤怀什么,像被命运揉碎的美玉,正在等人重塑,看似坚强冷傲,偶尔流露出哀伤。
支离破碎的过往刻在骨血里,却偏要挺直脊背,透出凛冽锋芒,拒人千里。
说不清,道不明,悄然缠乱他的心,情愫疯长,仿佛要冲破胸膛,他从此只想将世间所有温柔都捧到她面前。
“乐儿。”
他感觉这些天和她真正亲近很多,才又这么唤她。
“或许,以后你可以称我阿澈。”
接着,贺兰澈亲眼见着她的眼神冷下来,嘴角抿成一条直线。
这一瞬,十年前的哭喊穿透长乐呼啸而来。
电光火石间,脑海中闪回故地烟云,和那些曾挡在她身前的人。
“我姓白,我叫白芜婳,未央宫的少宫主,你们敢伤我,爹爹回来定将你们打死。”
她想起他们倒下的身影,被塞进地窖时染血的袖口,老管家挡在门前被利刃贯穿的闷哼,母亲被大刀劈溅绽开的血。
“婳儿,你要好好活着,我要去找你母亲了。”
无相陵鲜血淋漓的地砖,慈航殿为保护她而永远闭上双眼的面孔,父亲咬牙将她推下悬崖时的那一份狰狞。
谁不是像贺兰澈一样,说过会护着她。
下一瞬,记忆切换——
她仿佛又看见住在灵蛇虫谷的疯癫神婆,嘴角绽开的诡笑,如灵堂夜里纸扎童女。
在她昏迷之时,神婆割开她脖子上的血管,将血从伤口浇灌。
温热血液,顺着她的锁骨蜿蜒而下,在她身体内凝结成永夜不化的冰棱。
枯槁手指,抚过供桌上扭曲的蛇形香炉,青烟凝成无数细线,笔直地钻进她伤口。
沙哑的唱念声混着铜铃轻响,令她的伤口有一阵灼烧感,仿佛被千百条蛇信舔舐。
供桌上的陶罐嗡嗡震颤,罐身彩绘的蛇竟开始衔尾游动,鳞片摩擦声与她的血脉搏动渐渐同频。
神婆的银镯撞出声响,檐角铜铃无风自动,有什么古老的存在,正顺着念唱,与她的血脉缔结,从遥远黑夜里睁开瞳孔。
“这样,你的血晶煞才是真正大成了。”
“从今以后,你和我一样,不算是正常女子。”
“这算是蛊毒吗?这分明是仙方,是灵药,是始皇在世,一生所求。”
她的一生所求又是什么。
白芜婳,你找到仇人了吗?你有进展了吗?
风声长啸,她又来到药王谷——
药王抚触亡母的画像,添上三炷香。
“从此以后,我是你师父,你就叫长乐吧。”
反正这世间已无人深究她名姓,就叫长乐吧。
……
回神,她看见贺兰澈不明所以的模样。
他刚刚说了什么?
“乐儿,以后你亦可以叫我阿澈。”
她喉间泛起一股铁锈味,猛地后退半步。
“你刚刚叫我什么?”
“贺兰澈,我是不是,给了你什么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