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瞪他:“他无碍,你开心了吧。”
贺兰澈舒出一口气:“你不知道,连你都说他醒不过来的时候,我五脏六腑揪着疼。只觉得这么多年,二哥当真要离开我们了。”
长乐为他这幅惆怅模样真正动容,心口却堵得发慌,绕着原地走了几步,脚步凌乱,最终站在他面前,急道:“这样的一家人究竟有什么好?值得你掏心掏肺,你是个傻……”
对上贺兰澈懵懂的眼睛,清澈正直的瞳仁不懂她为何要突然骂人,却使她第一次产生将一切全部告诉他的冲动——赌一把,就赌一把,赌他知晓前因后果、明白她的苦痛后,会无条件站在她身边,不挡她的路……甚至拿出家传秘器陪她一起,轰死这浩荡王城的千军万马。
“我……”
长乐这样失了温感的人,竟能觉得一丝燥热。
“我……”
他耐心地望着她,目光中满是鼓励。
最后她仍是说不出口。
贺兰澈便张开双臂,她立刻扑进他怀中,被他健实的手臂紧紧圈住,被安稳的气息托起,耳边响起好听又舒慢的嗓音,留劝时光都变得缓慢。
“若气不过,想骂他们就骂,大哥一家就是很离谱的,我绝不告密。”
“嗯?”长乐从他怀里抬起头。
“你也觉得他们家关系乱吧?我早说过,长辈之间就是这么奔放刺激……”贺兰澈温声调侃,“所以祖父常教训我们,为人要有底线。家庭和睦、团结友爱,自然兴盛……若连小家的关系都理不清,大家只会更乱。”
他继续循循善诱:“其实他们每个人都有难处。王上如此,大哥如此,二哥亦如此。你看他们单拎出来,哪个不是过得辛苦?虽看似拥有万物,又好似什么都会顷刻消失。这么想,你会不会消气?”
“世间大多数人家皆如此。你看这趟在京陵遇见的人,理不清小家而致使灾祸的,何人例外?”
贺兰澈首先将乌太师扯出来讲了几段。
长乐:“……”
“说完他们,咱们再看看有可取之处的人家。药王福泽深厚,就看老药王的处世之道。镜大人疏狂自守、逍遥自在,想必他老镜先生自有可取之处。林霁……你林哥哥家也很好,他们的心都在一处。还有……”
“还有你家。”长乐面无表情帮他说了出来。
“嗯!”贺兰澈点头,“我家祖辈就做得很好,我的父亲母亲也很好,如今一切是我该得的。”
他歪头看向长乐:“我们以后也会很幸福。”
这番道理虽好,却让长乐突然想起幼时。
都说人记不住三岁前的事,她却记得零星碎片:爷爷与父亲吵嚷,是谁将她抱在怀中,她在哭,那边在骂,是谁说“养一屋子牲畜比亲爹还亲,就当养了个猹,从此各过各的。”
又是谁说“此生再不相见。”
她还记得,听见方言混官话的吵架时,抬头看到屋檐上的蜘蛛正在结网。
沧桑老头,花白头发,倔着一张脸,她的父亲替他打包好行李。他便走了,走出六亲不要的步伐。
后来,家里只剩父母和她三口人,小日子蒸蒸日上,幸福美满
直到空降的仇刃,夺走她安稳的一切。
长乐仿佛抓住了一个线头,正在梳理时,贺兰澈却又说:“所以,近日我都留居宫内陪着二哥,你考不考虑又将医助的玉牌赐予我?这样我来寻你也方便些……”
“你若再说下去,又提邀我见你家人,我便将你赶出去。”长乐从他怀里出来,微笑看他。
贺兰澈:“……”
“你们脑子里好像只有成婚这一件事。”
贺兰澈:“你们?”
“不错,你们。”长乐扬眉,十分干脆地确认。
“对,还有林霁,他提得比我早!”贺兰澈咬牙盘点。
长乐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最早是你大哥,在女神峰顶。
哼,想不到吧。
她骄傲道:“我全都拒绝了,你并非例外。”
这答案让他开心又失落,剖白道:“昨晚回家,我辗转难眠,始终想不通你的心意。我好好反省过你生气的原因,怕你因我回避你的吻而生气,其实不是我不肯、不肯亲你,只因亲了,那便有……便有下一步,肌肤之亲若不能自持,则易致使未婚有孕,这是兽性难控,不管不顾的做法,头脑一热便伤害女子身体。当然,当然……你说你此生已经没有这个能力,但、但男德经的规定总有道理,即便在不受辖制之处,也应该遵循!我想对你负责任,这才是我想与你成婚的原因……自从我们看过那本春宫册子,一切都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