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瞻搏此人素有爱护下属的美名,她曾以为那是他为笼络人心编织的虚名,今日一见,竟真有此事。
在这波谲云诡的京都,血雨腥风的锦衣卫中,但凡换个人,都不会为保住一个惯会口不择言的下属,选择承担放过可能疑点的风险。
嵇泓没有放下手臂,侧眸沉声道:“你且先回,我与严大人还要商议案情,病了就在府里歇着,莫要乱跑。”
棠絮晚听得出来,后面的话是特意叮嘱她的,那嗓音隔着袖衣,闷着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柔和。
她懒得解析这其中情愫几何,毫不犹豫地拜谢二人,在众目睽睽下从平宁侯府的大门迈步离去。
那太子近卫果真是没等她,此刻见她真出来了还颇有点意外。
那神情一闪而逝,从树上一跃而下,迎上前拱手言道:“说好的一炷香,姑娘迟了。”
遇到危险时人跑得比兔子快,这会儿反倒栽赃到她头上了。棠絮晚暗暗腹诽,面上还维持着平静:“久等了,这便送我回别苑吧。”
——
等她回去时,香茉正站在院门口搓手生热,见她回来面上尽是急色却也不敢出声,生怕惹了旁人进来。
一路行至卧房,满院风平浪静。仿若她去平宁侯府打探一事仅是梦中插曲,唯有香茉吵闹的质问提醒着她之前的一切是确有其事。
“你说都不说就跟着旁人走了,去哪儿也不和我讲,险些吓死我,我不管,你得给我个解释。”
香茉是自小和她一起长大的,是母亲生前亲自为她挑选的丫鬟,惯是爱偷懒撒娇。
这些年来,香茉从不在意棠絮晚想做什么,也不在意她成败与否,虽不能帮她出主意,但总默默关怀,是真正在意她人身安全之人。
棠絮晚知她如此,被缠得怕了,也算告诉了她只言片语。
简单的几句话听得香茉又惊又怕,围着她来回打量,连沾湿的衣角也摸了个遍。
香茉叽叽喳喳地絮叨着“危险”云云,棠絮晚默默听着,从怀里取出自平宁侯府里带出的墨色锦盒。
锦盒上还残留着浓茶的气息,她打开盒子,继而想起了今日的嵇泓。
这一日,嵇泓接连两次救了她。
她想起嵇泓在书架后的狭角堵住她,问她是否真要嫁太子时的神情;想起他身上与陈茶混合后的竹叶香;想起与严瞻搏对峙时,遮挡在她身前那混着风雪的半扇衣袖。
嵇泓到底在做什么?
事情的走向为什么会是这样?
思绪混乱之时,忽有隔门禀报:“禀姑娘,少师大人造访。”
棠絮晚权当自己是昏聩错闻。
嵇泓不应当在平宁侯府里和严瞻搏研究案情吗?
是断然不可能突然出现的。
“谁?”棠絮晚狐疑追问。
“是少师大人。”
棠絮晚脑中发懵。
这里是太子别苑,住着的是待嫁的太子妃,嵇泓竟私下登门拜访?
到底是她疯了?还是嵇泓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