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珠阁楼上,各位炼器师正忙得热火朝天。
熔炉吞吐着赤红烈焰,铁锤铿锵声与咒文吟诵声交织成一片。
风大师近日研制了一种飞弩,有短暂震慑神魂之奇效,此弩若成,必能在战场上扭转战局。
前几日,上峰指令压下,众人不得不连夜赶制。
就连甲等炼器房内不时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鸣声都被众人忽略了,许是风大师忽然又有了新的巧思,在炼器房里捣鼓什么惊天动地的稀奇玩意儿。
“风大师应该叫‘疯大师’才对。”一名青涩稚嫩的器童擦着汗,对他身旁正在淬炼玄铁的三等炼器师悄然道。
那名三等炼器师猛地停锤,瞪向器童,压低声音斥道,“风大师也是你能私议的?小心你的脑袋被人扔进熔炉里!”
“可是……”器童还想辩解,却被那名三等炼器师那蒲扇似的大手捂住了嘴,掌心青金石的粉尘灌入喉腔,呛得他一阵咳嗽。
器童顺着炼器师闪烁不明的眼神望去,只见一名发须花白、精神矍铄的老头正不紧不慢地朝风大师的炼器房踱去,他身后跟着一名锦衣华衫装扮的山羊胡男子。
正是炼器局的奉使诺布和他的侄子、流珠阁的东家金哲,诺布与风大师交好,时常结伴来访,众人虽腹诽金哲攀附之意显而易见,表面上却都装得见怪不怪了。
更何况风大师亦并非拒他们于千里之外,他们还听说风大师私下与这两人有法宝售卖交易。
“奉使大人驾临,有失远迎。”风大师的专属器童笑眯眯地迎上前,在炼器房门前值守两天一夜,他双腿早已僵硬,正好借机活动筋骨。
诺布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目光却紧锁在紧闭的房门上,“风大师进去多久了?”
“约莫……”器童掰着指头算了一会儿,“二十五个时辰了。”
“何时出来?”诺布眉头微蹙,追问道。
器童晃晃脑袋,风大师若是开始研制新兵器了,那必然是废寝忘食,如同着魔了一般。
金哲上前一步,对诺布附耳道:“大伯,不如我进去打断他?”
诺布狠狠瞪了他一眼,风老头性情古怪,贸然打搅,保不准他会追杀到天涯海角,三年前李店主只因在风大师炼器的紧要关头递了杯茶,便被风大师引来一道雷劈去了半条命。
“走吧。”
金哲叹了口气,前阵子他售卖的兵器出了些问题,此次若求不到风大师出手,他在商行的地位恐会急速下坠,届时那些商会里的小人便会踩着他一步一步往上攀……
吱——
二人身后的炼器房传来门轴传动的闷响。
诺布和金哲齐齐回头,一缕缕灰蒙蒙的烟雾顺着打开的门缝争先恐后地往外涌出,朦胧中一只细腻平滑的大手搭在门框上,指尖仙力流动,刹那间门缝猛地又被撑开了数尺宽。
与那双细腻平滑的大手形成反差的是一张沟壑纵横的老脸,头发、胡须脏乱地盘错,墨色长袍都被撕碎成了无数根长条,露出里面焦黑的内甲。
风大师边咳嗽边扶着门框踉跄而出,模样狼狈不堪,器童连忙上前搀扶。
见要找的人提前出了炼器房,诺布和金哲二人又匆匆返了回去,金哲更是挤开器童,殷勤上手搀扶起风大师。
“风老,您没事吧?”诺布故作关切,眼中却隐含着一丝急切。
风大师咳了半晌,浑浊的眼珠才勉强才看清眼前人,他不动声色地将臂弯从金哲手中抽出,指尖虚空一划,旧袍换新袍,浑身干净如初,“老朽无碍,奉使大人亲临,所为何事?”
诺布扫视一圈周围,此处人多眼杂,不便于议事,便压低嗓音回道:“风大师,不如借一步说话如何?”
风大师低头拍打着长袍上的灰尘,有些漫不经心,似在思索诺布的来意,“那去老朽的小苑一叙吧,老朽最近新得一壶灼魂酒,正好请奉使大人品鉴一二。”
“甚好。”
被推出去的器童又小跑过来搀扶起风大师,熟练地递过一条绣着金丝的手帕,那帕子上飘来淡淡的檀香,显然是预备好的。
风大师净脸,器童便躬身立在旁侧,这种灰头土脸的场面他早已习惯,伺候起来也驾轻就熟。
诺布虽是风大师上峰,此刻却刻意放缓脚步与他并肩而行,在外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足的。
金哲跟在二人身后,劈手从侍从手上夺过一方帕子,嫌弃地擦拭着掌心沾染上的污渍。
不知是哪位侍女带头惊声尖叫,从楼下回响起此起彼伏的叫喊声、哭泣声,快速蔓延开来。
众人只觉得脚底的大楼一阵剧烈的晃动,沿街的墙壁上如蛛网蔓延般的裂缝竟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绽开。
诺布瞳孔一缩,眉间成一团,猛地转头看向身后的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