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让她恐惧的是那双死鱼眼,一直睁着的死鱼眼。从下锅到被啃得只剩骨架,那双浑浊的眼睛好像始终直勾勾地盯着她。
那天她自然也没有吃上饭,她饿着肚子蜷缩在墙角,梦里总看见那条只剩骨头的鱼追着她索命,她害怕地直哭,“你找纪丘!他吃的你!是他吃的你……”
从那以后,她也不是没有吃过鱼,在纪丘心情好时,也会剩个鱼尾巴给她,常饿肚子的人怎么会挑呢?她来者不拒地往嘴里送。
但鱼实在可恶。鱼尾巴里多细刺,没人提醒她,第一次吃鱼尾巴时,她饿的狠,吃的急,差点噎死。
可好歹是活了下来。
滚烫的泪珠砸进面汤里。纪小雨机械地往嘴里塞着面条,喉头发紧。她明明最讨厌鱼了,真的好讨厌啊……
可今天的鱼……怎么会这么香呢?
“怎么还哭上了?”付见煦慌张地放下筷子,“是不是被刺卡着了?快让我看看,哎都叫你小心点嘛!”
纪小雨摇摇头,泪水却流得更凶了。她死死攥着筷子,指节都泛了白。
没错,鱼就是最讨厌了!鱼就是鱼,无论怎么伪装,无论有没有记忆,终究还是鱼,永远变不成别的什么……
……
“娘,啥味儿这么香?”隔壁堂屋正在吃饭的付知晓突然停下筷子,鼻尖微微抽动。
付春好捧着粗瓷碗走到门口,她眯着眼往外张望,“怕不是谁家炖鱼呢?忒香了!”
大壮也被香得直流口水,两口把碗里的饭扒完,又端着空碗往灶房钻。付知晓脸一黑,这也太能吃了!
而且光吃饭不干活!给他治病还花了那么多银钱!
“咳,”付知晓搁下筷子,清了清嗓子,“大壮啊,我看你这伤也好利索了……”
话还没说完,付春好就狠狠剜了她一眼。哪有饭桌上就赶人的道理?这丫头也太不懂人情世故了。
大壮端着新盛的饭愣在原地,什么意思,要赶他走吗?
……
付见煦一路都在琢磨昨晚的事——纪小雨那丫头怎么吃面吃得好好得哭成那样子?她百思不得其解。
虽说昨日特意记了路,今日不用小雨送她上工,可作为手机不离手的现代人,没有闹钟根本起不来床,所以分辨时辰这事还是得靠纪小雨。想到这儿,付见煦心里又泛起一丝愧疚。
她在脑子里胡思乱想边走路,一个人走在晨雾里,竟觉得这路比往日长了许多。竟感觉有几分孤单。
但是这份孤单在到码头时候就消逝地无影无踪。
“啊哟妹子,来挺早啊!”
熟悉的蒲扇重重拍在肩上,付见煦一个踉跄,差点把早饭给咳出来。她揉着发麻的肩膀,对上周姐那张晒得黝黑的笑脸:“周、周姐你也早……”
周姐一把揽过她的肩膀,“瞧你这细胳膊细腿的,昨儿个扛米累坏了吧?”不等她回答,周姐已经拽着她往米垛走去,“来来来,姐教你个巧法子。”
只见周姐弯腰拎起一袋米,却没急着上肩。她先是用手掂了掂分量,突然一个巧劲把米袋甩到背上,米袋竟像长了眼睛似的,稳稳贴住她的腰背。
“瞧见没?”周姐得意地拍拍腰间的米袋,“用腰劲!肩膀吃不住力,得让这里——”她指了指后腰,“替你扛着。还有啊,走道时步子要稳,腿要沉着劲儿……”
……
午时日头正毒,付见煦瘫坐在米仓檐下的阴凉处,经过一上午的磋磨,她的腰背酸软得像是被碾过一般。
她一边揉着后腰,一边苦中作乐地想:这胳膊不是胳膊,腰不是腰的,还好现在没个对象,不然这副不中用的模样可怎么办。
“哎哟我的傻妹子!”周大丫提着三条活蹦乱跳的鲜鱼走过来,见她这副模样笑得前仰后合,鱼尾甩出的水珠溅了付见煦一脸,“咱晌午咋吃嘞?”
“做酸菜鱼吧。”付见煦也不管她笑,只蔫头蔫脑地摆摆手,擦了把脸上的水,“劳烦周姐处理鱼了,把鱼片得薄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