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盯着我看做什么?”她吃着菜,歪头瞪他。
秦艽想起方才村中人对他截然不同的态度,不禁面色讷讷:“……看你本事大。”
用过饭,薛灵玥从灶台里端出两碗温热的菜饭放在篮子里,喊他:“我要去送饭,你留在屋里休息,还是与我一道?”
秦艽直起身,甩甩手里刚洗净的碗:“给那个被打的孩子送?”
“你竟还记得!”她听起来很高兴,抱着篮子过来,悄声道:“你不觉得奇怪么,这村里人为不引起官家注意,面上从不为非作歹,只暗地里同心的刁钻。但几十户人家,却没一家愿意管那孩子,要是被官府发现,岂不都要挨板子?”
当年中原遭异族铁蹄蹂躏,数十年战火不休,人丁凋敝一片荒芜,故而大周立国后,太祖曾特昭,遇十岁以下的孤身幼童,需由村中共同养育,若有视而不见者,全村一同连坐杖责。
秦艽拿过她手里的篮子,示意她继续说。
薛灵玥神神秘秘地凑到他耳边:“其实那孩子并非无亲无故,他娘走得早,但他爹活得好好的,听闻还是孟滨身边的心腹,只是村中人已有很长的时日不曾见过他。”
秦艽这下忍不住对她刮目相看了。
见他目露赞赏,薛灵玥借机道:“若是我能帮你把事办好,待回去了,可否请你帮个忙?”
互惠互利,秦艽下意识应允:“我现在就能答应你。”
薛灵玥松了口气,总算没枉费她的心机。
“不过事办好了,自然有大人奖赏,还需要我?”他探头去看她。
病急乱投医,平日一等以上校尉才可自由进出案牍库,右卫人才济济,如今也才三位一等校尉,个个都是凶名在外的大师姐。但秦艽可是大人们的宝贝疙瘩,进出案牍库大约不是难事,更有可能知道密库所在。
薛灵玥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那不一样,我只想要你帮我。”
案子办得漂亮,她才能抓住这次机会。
要想办法救阿耶。
薛灵玥眉头紧蹙,踱着步子慢慢往院外走,丝毫没留意身后的秦艽抱着篮子,闻言身形一僵。
天色渐暗,天边泛着最后点点缱绻云霞。
两人打着一盏小灯,嘀嘀咕咕的绕了好几圈,才在村头的桥洞下找到个缩成一团的影子。
桥洞阴暗潮湿,乌黑的青苔发出阵阵腥气,秦艽提灯凑近,青灰的石块在暖黄的火苗下映出抹光晕,露出蜡黄惊惧的小脸。
“他好像怕你?”薛灵玥示意他别再上前,生怕将人吓跑,“我下晌见他时,他不是这幅样子。”
秦艽无奈道:“你方才说的那些我何尝不知,我才来时,就试着与他搭话,结果这小子见我跑得比兔子还快,我一个才落脚的独身男子,满村里追着个娃娃算怎么回事儿。”
薛灵玥捧着篮子,慢慢走到孩子藏身的石头边,见他不跑,又将温热的饭端出来。
那孩子愣了一下,像是在确认什么。
薛灵玥端着碗,笑着往前送了送。
电光石火间,他一把抢过碗,抓起饭菜拼命往嘴里塞。
“慢慢吃,明日我与哥哥再来,你别害怕。”薛灵玥温声道。看他吃得喷香,薛灵玥拎着篮子走回秦艽身边,拉着他往回走。
秦艽用眼神无声问她。
薛灵玥摇摇头。
路上二人默契地一言不发,直到走回屋,栓好门,猫上炕。
因着房子四面透风,两颗小脑袋挨得近近的,同时道:
“有人给他送饭!”
“有人给他送饭!”
薛灵玥忍不住惊讶:“你怎么知道,你明明站的那么远。”
“我还能猜到是谁呢,”秦艽抬着下巴,颇有几分得意。
“只有一个人才会做这样的事——柳七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