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鹌鹑一高一矮,垂着头,规规矩矩地站在王崭面前。
王崭大马金刀地坐在窗边的塌上,气极反笑:“长本事了,敢听老夫的墙角?”
“……明明是我们先来的。”秦艽嘀咕。
“大点声,老夫听不清。”
秦艽鼓劲抬起头,正要再说一遍,冷不丁对上王崭杀气十足的目光,吓得把话顿时憋回肚里。
“我记得你,宋景云的小徒弟,”王崭饶有兴致地在两个人之间看来看去,末了得出结论:“年轻人,私相授受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绝无可能啊大人!”薛灵玥连忙颤颤巍巍地举起双手,一副怕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模样,“我等不过是听说有个案子,案子……”她求助地看向秦艽。
“对,对”秦艽结结巴巴道:“铁器案还未结案,我们出来找找线索。”
王崭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咂咂嘴,似乎是不太满意,“都找着什么了?”
秦艽心里暗道,当然什么都没找到,除了您这么个意外收获。
见两个小的都不答话,王崭冷冷一笑:“也罢,你二人回去各自写份案情的千字简报交与上官核验,薛灵玥,你的老夫要亲自看。”
薛灵玥缩着脖子,如同被扼住后颈的幼犬,不情愿但老实巴交,她嗫嚅着,声音几乎低得听不清:“是,大人。”
王崭神色微动,耐心道:“回去认真些,写好了,自然有你们的好处。”
他站起身,瞥过平放在桌上的信封,视线又不动声色地在两个年轻人身上反复审视一番,方才往门外走。
忽然,他似乎想到什么,蓦地停下脚步,“薛灵玥,这几日夜里可是你当值?”
段霖想把薛灵玥拘在卫所,叫人日日排给她后半夜的班。
“是,大人。”薛灵玥蔫蔫地。
王崭:“你们当值时需以案情为重,不要太拘泥条条框框,最忌畏手畏脚误了事,可记下了?”
也不知两人有没有往心里去,都耷拉着脑袋,齐声称“是。”
…………
三等校尉多半是跑腿当值的差事,向上官呈交案情简报是二等校尉才有资格做的活,薛灵玥没有经验,窝在右卫的值房里照猫画虎,删删写写琢磨到天黑,也才拟出个草稿。
写到此处,脑子疼得要命,薛灵玥干脆放下笔,揉揉酸痛的手腕,今日不如先偃旗息鼓鸣金收兵,待明日再战。
她将草稿叠好塞进怀里,指尖无意间划过怀里那道柔软的信封。
一个名字在脑海中再次浮现,薛赟,并州人。
若此人与她阿耶有所联系呢?薛灵玥渐渐目露坚定,似乎下定什么决心。
她趁着夜色溜出值房,路上闪身躲过岗哨,直奔后堂走去。后堂东南的角楼北侧有堵高墙,攀上去走屋顶,便可直通案牍库后墙。这是她近几年摸索出的“捷径”。
薛灵玥轻踩在细碎的沙砾上,借着夜色,沿着墙根屏息而行。
远远似有女子低吟轻泣。
薛灵玥脚下一顿,后脑汗毛竖起。这排屋子是右卫的库房,常年荒芜,夜里除了巡逻的岗哨,更无人会来。
她下意识想调转方向,却听得那声音渐渐清晰了:“师父,师父您轻些……”
薛灵玥吓得长大了嘴巴,不敢呼吸。
这声音可不像女鬼,倒像个野鸳鸯。缓过神,她心口反倒稍稍安定,暗道既如此咱也别坏了人家好事。
但她越往前走,声儿就越大,那女子叫得是如泣如诉,如怨如慕,嘴里“师父”喊个不停。
屋中红帐翻滚,烛泪低垂,娇媚婉转的声音一听便叫人酥了骨头。
忽得男子粗哑低沉的喘息声响起:“说了这时候别叫我师父,嗯?”
不等女子答话,他又道:“乖乖,这一日你可真叫我好等……”
这个声音……
薛灵玥脸上血色霎时褪去,脑海中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