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对这里很熟悉。经常被抓吗?”
听到温蘅这么问,穆斐忍不住笑出声。
“我认识府衙周围的小猫小狗,都是它们告诉我的。”
温蘅瞟了他一眼,知道这人嘴里十句话大概只能信七句,刚刚那句属于剩下的三句之一。
此时已近四更,距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
穆斐拣了块干净地,大剌剌地坐下。然后又将外袍脱下,仔细在地上铺好,才示意温蘅就坐。
更深露重,寒意侵人。即使隔着层衣服,冷硬的地板仍旧散发着不可忽视的凉意。
温蘅抱紧双臂,不由往穆斐身边缩了缩。
穆斐瞧见了她的动作,调侃道:“不习惯吧?放着高床软枕不睡,跑这乡下地方来吹冷风,你说你图什么呢?”
嘴上如此说,手上动作却不停。
附近正好有几个残破的木桶簸箕,他将其搬到温蘅身前,摆成一个半圆形,恰如一个屏风。虽然简陋,总算能挡去些许寒意。
温蘅眯眼看他,“别以为拿这些话激我,我就会打退堂鼓。当年在父亲军中,我连死人都见过,这点小场面,算不得什么。”
“是是是,也不知道是谁撞见了尸体,回去就发了烧,还哭着喊着不要喝苦药。”
温蘅语气一滞,“……谁告诉你的?真是胡说八道。”
“还能是谁?温大将军啊。不然你以为你拿来下药的蜜饯是哪里来的?”
温蘅想起那年她7岁左右,趁着父亲与人议事,在军营里四处乱转。不成想撞进了一个无人看守的营帐,里头排列着一具具发白的尸体,事后才知道是阵亡还来不及安葬的士兵。
她受了惊,当晚便发起了高热。
温儒愁得一个头两个大,一面操心如何给哭闹不止的女儿喂进药,一面担心回府后如何向夫人交待。
好在他出去溜达了一圈后,带回来一小袋蜜饯。
这袋蜜饯与平常铺子里买的不一样,制作十分粗劣,但又带着朴拙的清香。
温蘅烧得口干舌燥,一腔苦味。蜜饯入口如逢甘泉,哭闹声都小了几分。
温儒顺势连哄带骗,哄她喝下了苦药。
良药苦口利于病,诚哉斯言。
一剂药下去,温蘅便退了热。
温儒大松了一口气。
温蘅迷迷糊糊中听到他开心地和身边人说:“多亏小斐的蜜饯。这孩子,就是心细手巧。”
原来他口中的“小斐”,就是二殿下。
寒意稍却,睡意便席卷而来。
沉沉夜色压着温蘅的眼皮,她支撑再三,终于忍不住阖眼向身边最近的热源倒去。
穆斐兀自沉浸在回忆中,蓦地身侧多了一道重量。
他回头一瞥,调整了下姿势,让她靠得更舒服些。
回忆里第一次见她时,她也是这样靠在温儒身侧。
那时候她才三岁,第一次随父入宫赴宴。
温儒将她推向一张张笑脸,她落落大方地介绍完自己,赢来一片喝彩。
这下她反倒不好意思了,一脸羞怯地往后抱住温儒的大腿。
周围人都笑了。
温儒也笑着将她抱起。
她在父亲宽厚的怀中,好像一团雪白的糯米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