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雪闻言,放下手中的书,走了过来。
她站在他身侧,微微倾身,仔细看他指的那一页,发丝随着她的动作滑落几缕,带着淡淡的冷香,拂过他的手臂。
“所言极是,”她并未察觉两人距离的拉近,认真地解释,“所以旁注有小字说明,需观其叶背是否有细密紫斑,茎秆折断是否有乳白汁液渗出。绘图之人笔力有限,但关键特征皆有标注。”
萧墨渊的注意力却似乎并未完全在那草药上,他微微侧头,目光落在她近在咫尺的侧脸上,看她长而密的睫毛如蝶翼般轻覆,听她清冷的声音细致地讲解,心中一片温软。
他忽然低声笑道:“原来如此,看来我还需多多向沈大夫请教,以免日后替你寻药时,采错了回来,岂不帮了倒忙?”
他这话语带双关,既接了之前寻“雪胆”的话头,又暗含了日后还要继续为她寻物的意思,语气里还带着明显的调侃。
沈知雪讲解的声音戛然而止,她猛地意识到两人站得似乎太近了,连他的呼吸几乎可闻。
她倏然直起身,向后退了半步,拉开一点距离,面上虽还强作镇定,那抹粉色却从耳根蔓延到了颈侧。
“说笑了,”沈知雪语气微僵,转身欲回座位,“辨认药材本是医者本分而已,不敢劳烦他人。”
萧墨渊看着她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嘴角克制不住地上扬。
他慢条斯理地将那本《百草集注》放回原处,语气轻松:“怎是劳烦?能者为师,沈大夫讲解得比太医署的太医们生动有趣多了,我虚心受教而已。”
他顿了顿,又添了一句,声音里含着笑,“况且……我应该算不上他人。”
沈知雪没有答话,只是背对着他坐下,拿起书,指尖微微用力,指节有些发白,却没有出言反驳。
只是那书页,好半晌都没有翻动一页。
——
午后,萧墨渊被兵部的人请走。申时三刻,他照旧准时出现在听雪轩门口,从流云手中接过药碗。
今日的药似乎格外苦涩,沈知雪喝完,眉头蹙得比往日更紧些。
萧墨渊递上蜜饯盒子,今日是糖渍梅子,她拈起一颗放入口中,酸甜的滋味很快冲淡了苦涩。
他看着她的表情,忽然道:“今日这药,味道似乎不同?”
“加了一味黄连,清热之力更著。”沈知雪道。
“怪不得。”他点点头,忽然从袖中又掏出一个小小的油纸包,“那这个,或许更对症些。”
沈知雪疑惑地接过,打开一看,竟是几块做得极其精巧的糖葫芦,透明的冰糖裹着去核的山楂,晶莹剔透,宛若红宝石。
“这是……”她有些讶异。
糖葫芦是市井小吃,与他亲王之尊、与听雪轩的清雅,似乎都有些格格不入。
“回来时见有个老翁扛着草靶子叫卖,许多孩童围着买。”萧墨渊语气自然。
“想着你怕苦,这个酸甜爽脆,或能解味。”他眼底闪着光,像是分享什么新奇有趣的发现,“本王尝了一块,确实不错。”
沈知雪看着那晶莹的糖葫芦,再看看眼前这个一身玄色亲王常服、眉宇间犹带着些许朝堂风云痕迹的男人,竟跑去买街头小食,还一本正经地说“尝了一块”。
那画面想想便觉……违和又有些难以言喻的动人。
她忍不住,极轻极轻地弯了一下唇角,那笑意如蜻蜓点水,倏忽即逝,却真切地落入了萧墨渊眼中。
她拿起一小块,小心地咬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