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一南下意识拨通李不凡的号码,但已关机,无人接听。
他立刻联系房东,调取公寓门口的监控,看见大约在自己睡着以后,李不凡就带着很多行李离开了。
很多细节忽然涌上脑海,昨晚整整一夜,李不凡是不是已经做完自己想做的事。想和他一起看雪山是因为再也看不到了,想让他穿学士服是因为再也见不到了,走完整条绿道是不想夜晚就那样结束,要听他告白,也不是准备答应的意思,而是最后再听一次。
昨天的一切竟然充满告别的味道,当李不凡就在季一南面前时,他却丝毫没有察觉。
是因为病情又严重了吗?但为什么要走。
是觉得和季一南过烦了吗?那为什么要他告白。
季一南僵硬地坐在沙发上,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第一反应会是李不凡再也不会回来,好像这种念头一直在他心里存在着。也许他从来没有觉得李不凡真的会永远留在自己身边,他像鸟像风,停留片刻就已经很久。
那今晚五点情人大桥又是什么意思,季一南控制不住胡思乱想,可李不凡的电话还是打不通。
直到负责毕业典礼的人给季一南打电话,他才浑浑噩噩地洗漱换衣服,领带都打错两次。
学校的草坪今日装点得很漂亮,但季一南看什么都恍惚,只闻到刺鼻的花香。轮到他上台时,他看见眼前的摄像机才清醒一点。毕业典礼会放到学校的官方账号直播,说不定李不凡会看。
好在演讲稿提前准备了很久,季一南虽然说得没什么感情,却也完整地完成了。然后他跟随其他同学,按照顺序上台领取毕业证书,和和几位教授合影,接受校长的拨穗,再被漫天彩带淋了满头。
构想中此时此刻李不凡应该就站在不远的地方,举着相机看他。
下了领奖台,季一南就脱掉学士帽和衣服,塞给一个熟悉的同学,麻烦他帮自己还回去,转身就往学校的停车场跑。
既然李不凡写过时间地点,那一定是有意义的。
开车去情人大桥的路上,季一南又给李不凡打了几个电话,还是没有打通。季一南猜他早晨可能直接去了机场,现在说不定已经离自己几千几万公里,他要是真的想走,季一南又怎么追得上。
现在想来,昨天晚上他那么困,说不定也是有原因的,李不凡给他喝了一杯水,里面大概有安眠药,让他一夜都睡得很熟,没有被他搬东西的声音吵醒。
李不凡还真是狠,季一南连哭都不会哭,一路飚到情人大桥,整个人都毫无血色。
离五点还早,季一南把车停在附近,跑上情人大桥的人行道,去那天他们绑蝴蝶结的位置。
那里竟然真的还有一根银色的线,绑了一只蝴蝶结,飘飘荡荡在风中。
可是除了这条相似的线以外,季一南翻过所有写字的牌子,也什么都没找到。
冰淇淋车还开在大桥的桥头,谁都有可能路过买一支,再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把绳子留在这里,并不必然代表李不凡来过。
但季一南没有走,离五点还有两个小时,他就站在大桥边,看着阳光变暗,到天上落起雨来。
冬天的阴雨很冷,可是快要五点了,他不能走。雨水把手机屏幕弄得很难按,季一南拨起羽绒服外套下卫衣的帽子,撑在大桥的栏杆边。
这一次,李不凡居然主动给他打了电话。
“李不凡?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为了保持情绪,即使没人看到,电话这头,季一南还是难堪地笑了笑,“你去哪里了,要我去接你吗?我毕业典礼都结束了,很快就可以到。”
沉默片刻,李不凡声音很低地说:“你到不了。”
“我能的。”
“我转机回国了。”
回国。
季一南想不出李不凡回国能去哪里。
“回国有什么事吗?要走多久。”
“能别装傻了吗?”
季一南突然就被噎住。
“我觉得我们可能不适合一直这样在一起,季一南,你就留在那边,好好做你的青年教师,我要去游山玩水了。”
“游哪里的山,玩哪里的水,怎么不可以带上我,你昨天还好好的。”
“你和我说李方知卖了我的画挣的钱,其实是你自己挣的对不对?”李不凡打断他。
季一南只好承认:“是,但那又怎么了,我不想你再接触他们,我挣得不难。”
“真的不难吗?还是只是你自己这么觉得。”
“那你呢?分手是因为真的不喜欢我了吗?既然不喜欢我为什么不当面告诉我,为什么要一个人偷偷跑,你连见我都不敢。”
李不凡就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