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对我的指控分为两个部分。”莉莉斯掀起面前的黑纱,强摁下积攒在胸口的愤怒与恐惧,严肃地对马西莫解释道,“第一重指控是说我参与□□。第二重是将我判为女巫。前者为后者的前提条件。而这道前提条件本身就是无稽之谈。首先,我根本就不认识她们;其次,我并不需要通过这种卑微的方式赚钱,更不可能实施巫术。这是赤裸裸的诬陷和诽谤。”
她转过头,看向那三个妓女:“你们口口声声说我服务威尼斯上流社会的客人,那我倒想问问,我的‘恩客’都姓甚名谁?”
“那是你的客人,总是带着面具过来,我们又怎么会知道他们的身份……”
“你们根本没有任何实质证据,就这样抹黑我,不仅诋毁我作为女儿家的清白,还质疑我对天主的忠诚,颠倒是非黑白,居心叵测!”
“我们三个人的证词难道不算证据吗?”黑发女人抬起头,言辞恳切地说,“我的孩子因为你的巫术而死,我才要冒着得罪克纳罗家的风险来给她讨个公道。难道大家同为威尼斯共和国的公民,你们贵族世家的子弟犯了事就能逍遥法外吗?”
“无凭无据就要对我实施水审,这哪是公道,简直是赤裸裸的蓄意谋害!”
双方正僵持不下之际,玛丽亚突然开口道:
“若想要证明莉莉安娜的清白……除了水审外倒是还有一种方法。莉莉安娜虽然名义上嫁给了施密德尔家的海因里希,但并没有真的同房过,所以现在应当还是处女之身。如果请家族神父来为她指检验身,证明她仍旧是处女,就可以洗脱她的嫌疑,证明她即没有卖身玷污门楣,也不可能是女巫。”
“这个方法不错。”一直保持沉默的毛罗应声附和,“但如果莉莉安娜检查下来并非处女,那么这三个女人的话倒有几分可信了……”
“荒唐!”莉莉斯愤怒地打断了他,“我是海因里希·施密德尔的妻子,就算我的丈夫死了,你们也不可以让别的男人随意检阅我的身体!就算能还我清白,也是极大的羞辱!”
“相比水审,这已经是折中的办法了。”毛罗看着莉莉斯气急败坏的样子,得意地挑了挑眉,“不然你还能想出什么办法来证明你的清白?”
“谁主张谁举证,哪有我作为被告人来自证清白的道理?”
“那也不能就这么算了吧!总要查个水落石出才行!”橘发的妓女反驳道,“要不然,可不就是你们克纳罗家仗势欺人吗!”
“事关克纳罗家族的声誉,我身为家主,不可能对此坐视不理。”马西莫眼见众人又有要吵成一锅粥的趋势,厉声宣布道,“莉莉安娜,为了家族荣誉,也为了你自己的清白,我认为你应该配合采纳玛丽亚的提议,接受验身检查。”
“我拒绝。这样的检查本身就有损我的清白。”
莉莉斯眨了眨眼睛,紧紧攥着裙摆分析局势。表面上玛丽亚提出了一个更温和的“公平”检测,然而实际上一旦莉莉斯答应接受检查,便是自愿踏入了他们制定的游戏规则。
被检视身体的屈辱暂且不提,倒时候若是被他们买通的神父下达了“并非处女”的判决,就相当于做实了她不守妇道出卖身体的罪名,那可真是跳进潟湖也洗不清了。面对这样铺天盖地的抹黑,她还能有什么办法挽回局面呢?
塞西莉娅弯下腰,附在莉莉斯的耳边告诉她塔塔已经带着所罗门·戈德斯坦等在主家宫殿门外随时等待传唤。她这才想起来出发前她特意吩了海因里希和塔塔分别去请主教和犹太银行卖家,都是能够为银行的合法经营权作证的证人。可现在莉莉斯面对完全空穴来风的诽谤,这两个证人就算请来,又还有什么用呢?
“去请家族神父过来。”马西莫冷冷地招呼手下的侍从,并不打算继续过问莉莉斯的意思,对她的严正拒绝置若罔闻。
莉莉斯感到一股来自深渊的恐惧不受控制地席卷全身。死去丈夫的名号根本保护不了她。而告发她的这三个女人,莉莉斯与她们仅有一面之缘,对她们好言好语,还打赏了小费。可更高价格的贿赂就能轻而易举地使她们对莉莉斯反咬一口。那么她一直以来私下打点的神父,在面对更大的利益诱惑时,是否也会做出同样忘恩负义的选择呢?
她将目光移向毛罗,与她用着同样的灰绿色眼睛,血脉相连的的亲哥哥,从她记事以来就仗着婚生子的嫡出身份和性别优势对她实施五花八门的暴力与侮辱。红发的小女孩从最初的胆怯转化为愤怒,再由愤怒凝聚成反抗。如果不是毛罗对她无休止的虐待,她或许也不会这么急着从家里搬出来,急着自立门户,不惜谋害无辜的未婚夫也不敢让自己的命运再次落在别的男人手中。现在的莉莉安娜早就已经不再是那个被打了也没有力气还手的小女孩了。无论如何,她都要用自己的力量奋力一搏。
“我拒绝。”莉莉斯义正辞严地再次声明,“我不能接受任何男性对我实施所谓的验身检查。硬要检查的话,也得由修女来进行,而不是神父。修道院学校的校长就是一名德高望重的老修女,我认为……”
“这怎么行,你的老师会看在你们交情的份上对你实施包庇吧?”毛罗有些心虚地阻拦道。
“难道家族神父就没有被收买的可能性?”莉莉斯毫不留情地讥讽,然后转而将目光投向马西莫,“我不介意多来几个人做检查,只有两个要求,她们必须都是女人;其次,是不那么容易被收买的女人。”
话音刚落,会客厅的门突然被猛地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