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岸边纯却微微蹙起了眉。
“嗯……是挺好的。”她嘴上应着,心里却泛起一丝奇怪的不习惯。
那种过度管控,虽然烦人,却也是一种扭曲的、属于岸边露伴式的“关心”和“存在”。现在这份“关注”突然撤走了,连同那些刻意的回避和冷淡一起,让她感觉……好像自己正在被他从生活里悄然推开一样。
仿佛她即将成年,不仅仅意味着监护关系的结束,更意味着某种联系的彻底切断。他不再把她当成需要严加看管的小孩,却也似乎不再把她当作……那个可以理所当然待在他身边的“表妹”了。
算了,不想了。
岸边纯继续拿起游戏手柄,打了一个大大的哈切,岸边露伴的心思,果然比最难的数学题还要难解。
2。
3月28日,一个普通的午后。岸边纯从邮箱里取回一叠信件,大多是广告传单和学校通知。然而,其中一封略显陈旧、贴着意大利邮票的航空信让她愣住了。
发件人地址是那不勒斯。而寄信人的名字,更是让她心头一跳——布鲁诺·布加拉提。
布加拉提先生?他不是说过……为了安全起见,最好不要再有任何联系吗?
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藤蔓悄然缠绕上心脏。她捏着那封信,手指无意识地收紧,走回客厅,陷进柔软的沙发里,却感觉不到丝毫放松。
深吸一口气,她小心翼翼地拆开了信封,抽出了里面的信纸。布加拉提的字迹依旧清晰有力,但内容却让她的血液一点点冷了下来。
信中的语气冷静而克制,只是陈述事实。他告诉她,她那在意大利监狱服刑的养父,于上周刑满释放了。
看到这里,岸边纯的心跳漏了一拍。那个男人的脸在记忆中已经模糊,只留下一些混乱而灰暗的碎片。
然而,下一句话如同冰锥,瞬间刺穿了她刚刚泛起的些许波澜——
但就在他出狱后没多久,在一次极其偶然的情况下,他无意目睹了一场秘密的毒品交易。几天后,他的尸体在那不勒斯一条偏僻的后巷里被人发现。死因清晰而残酷——灭口。
……
信纸从岸边纯指尖滑落,飘落到地毯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她僵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胸腔里仿佛堵了一大团湿冷的棉花,喘不过气,却又哭不出来。
一种极其复杂的、五味杂陈的情绪在她心底弥漫开来。
悲伤?或许有一点,为一条生命的如此轻易又毫无价值的消逝。但那悲伤很淡,淡得像水一样。更多的是一种空洞的茫然。
她对那个称之为“养父”的男人,早已没多少感觉了。恐惧、厌恶、或许还有一丝童年时未被满足的、对温情的渴望……这些都早已被时间和她自己的意志封存。
在杜王町生活的这两年,虽然偶有波澜,但总体是平静而快乐的。她几乎在这样安稳的日子里,开启了大脑的保护机制,主动地、也是被动地淡忘了曾经在那不勒斯的一切——那些混乱、贫困、不安的日子。
那个男人的死,与其说让她悲痛,不如说让她感到一种深刻的寒意和命运的嘲弄。他熬过了监狱的时光,却倒在了自由的门口,原因如此荒谬又如此常见。
她不知道该如何定义此刻的心情。或许,有些过去,即使淡忘了,也从未真正离开。而成长,也总伴随着不得不面对的各种形式的告别,无论是主动的,还是被动的。
忽然,岸边纯从沙发上坐直身体,瞳孔因为一个刚刚闯入脑海的、被忽略了两年的事实而微微收缩。
等等……
我……我并不是岸边家真正的血脉。
这个认知如同冷水浇头,让她瞬间清醒。她是已故的岸边夫人收养的朋友的孩子,与岸边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在法律上,她曾是岸边夫人的女儿,但与那位早逝的岸边先生,乃至整个岸边家族,其实都毫无血缘纽带。
当初,在母亲去世后,她走投无路,而在找到了岸边露伴,她利用了“表妹”这个含糊的身份,加上一点演技和处境博取的同情,才让他最终默许了收养。
过去两年,她沉浸在获得安稳生活的庆幸中,几乎从未深入思考过这个身份的漏洞,或者说,她刻意不去想。岸边露伴似乎也从未质疑,或许是他本就对家族远亲不甚了解,或许是他当时觉得无关紧要。
但现在……
结合岸边露伴最近那些反常的回避、刻意的冷淡、以及“成年”这个时间点带来的微妙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