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楼外。
屈邵懒懒地倚在马车内,手中翻看暗探送来的前线战报。李承恩令众将死守城池不出,只等他走马上任,接过烂摊子。
不禁嗤笑,又想退羌人,又不想放兵权,真是又蠢又贪呀。
屈邵将战报递给陈戈,指尖撑着太阳穴,淡淡道:“去查查小女贼。”
“好嘞,主子。”陈戈取出火折子,特质的信纸一烧即燃,明明灭灭的火光跃动在屈邵的侧脸上。
苏远澄掀开车帘时,看到的正是这似画般的一幕。
都说红颜祸水,她看这蓝颜也毫不逊色。
但也只敢在心里腹诽,人乖乖坐到角落。
见她进来,陈戈识趣出去驾车,将空间留给二人。
屈邵瞥她一眼,从侧壁的多宝格里取出一包蜜饯,命令道:“坐那么远作甚?过来。”
苏远澄顺从地应了一声,往前微不可见地挪了挪。
屈邵气笑,直言道:“我素来爱洁,不会碰一个妓子的。”
饶是苏远澄素来定力好,此时也恼得咬碎了半颗牙。她向来信奉,女子的贞洁,从不在罗裙之下。听到那样羞辱人的话,难免怒火中烧。
就算她从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妓子,也不会去贬低任何一个谋生存的妓子。
眼前人怒目圆睁,娇美的脸庞再次生动起来,不再是一张左右逢源的面具,屈邵不免有些失笑。
他也的确笑了出来,只是那笑声在苏远澄听来更像是阎王索命般可怖。
笑完,屈邵正色道:“我要你,不过是要你演一场宠姬的戏。”
苏远澄侧头看他,颇为诧异。戏?什么戏?
屈邵却是卖了个关子,将蜜饯丢给她:“一晚未曾进食,先垫垫肚子。”
苏远澄狐疑地接过蜜饯,取了几颗果仁饱饱腹,但越吃越饿,又每样都垫了垫。
屈邵就静静地望着她,不知在想些什么。
苏远澄性急,将将果腹,就启唇发问:“大人方才所说,是何意?”
屈邵接过她手里剩的蜜饯,丢回身侧的格子里,慢条斯理道:“你是个聪明人,我需要你做一出我与你主子背地交好的戏。”
她主子,莫不是戴士诚?背地交好,就意味着表面交恶?做戏,又是做给谁看?
苏远澄似乎不太明白他的话,但屈邵也不言明,随意道:“我要戴士诚死。作为回报,你会拿回你的身契。”
“小女贼。”
明白他早已看出自己假意屈从的伪装,且有一条更轻松的自由路能走,苏远澄当即不再掩饰,锐利回问:“我如何能信你?若是你败了呢?”
“哈哈哈哈,”屈邵大笑道:“若我败了,那你也活不了。端看你如何选了,小女贼。”
苏远澄直觉这其中有一盘大棋,她从不在没把握的情况下赌命,因而有些纠结。
襄镇太小,两人这一来一回便回到了屈邵暂住的酒楼,也是两人第一次遇见的地方。
“你且慢慢想。”屈邵跳下马车,吩咐道:“陈戈,将梓州战况写与她一份。”
“下来吧,小女贼。”屈邵想起女人层层叠叠的衣裙,礼貌转身,抬手欲接人下车。
既已决定不再伪装,苏远澄自然不愿故作娇滴滴的姿态,她掀起裙摆抱在怀中,手扶车壁,轻盈一跃,稳当当落地。
奔放的动作惹得陈戈和随行兵士迅速垂首敛目,转身退开半步。
见此情景,屈邵不禁笑骂:“果真是,不知羞。”
不等苏远澄回嘴,他便转身大步离开,远远丢下一句:“明日带你添置些衣物,且养精蓄锐罢。”
夜色已至,明月高悬。
热水沐浴过后,又吃下一碗酒楼后厨现做的鸡汤小面,苏远澄瘫倒在柔软的被褥上,油然而生的幸福感让她整个人都松懈下来。
不论前路如何,起码暂时衣食无忧,也不会被锁在深闺后院,甚至还可能拿回卖身契,假以时日再自立女户,参加科举,大展拳脚……
苏远澄开心地畅想着,忍不住将脸埋进被褥,虽被抓成营妓,但好歹有了正常的身份,虽被送给屈邵,但似乎有了脱离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