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对面,章盈拎着一袋东西,茫然地环顾左右,闻声回过头来,冲她点了点头。
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碧桃对杨管事道:“我说没事吧,娘子这不好好的。”
杨管事长吁一口气,连声道是。
等他们走到自己身前,章盈听碧桃说管事护卫找得辛苦,语气愧疚道:“是我不好,我想着近来五爷辛苦,这附近有家糕点做得不错,就想去买点给他尝尝,麻烦你们了。”
杨管事忙道:“盈娘子言重了,谈不上麻烦。”
章盈道:“今日我也累了,就先回去了吧。”
杨管事求之不得,再不敢掉以轻心,跬步不离地跟在她身后回府。
碧桃与章盈同行,偏过头看了她一眼。霎眼之间,她瞥见她自若的一双眼,淡漠惘然地看着前方。
***
回府之后,章盈随意吃了几口午膳,便回屋歇息了。
她面朝内侧躺着,像是睡着了一般。只是从她细微起伏的身躯上,碧桃知道,她并没有睡。
她不由得埋怨起自己来,她既不伶俐,也不聪慧,连娘子哭了都不知如何安慰她。她静静地守在床边,眼见天一点点暗了下来,娘子最终也平复,真的睡着了。
暮色苍茫时,章盈猛然惊醒。
床尾摆着一盆盛开的蔷薇,是上月宋长晏特意送来的,说是开花之后极为养眼。此刻赤红的花瓣紧簇,与她梦中的场景相应——阿娘倒在山崖下,血泊之中了无生息。
恍然间,她有些分不清梦境和现实,惊呼出声,蜷缩起身子痛苦悲咽。
碧桃自外间匆匆进来,轻抚着她的肩头,“娘子,怎么了?”
章盈抬起脸,泪眼朦胧地问她:“碧桃,阿娘人那么好,她会没事的对不对?”
碧桃怔愣一瞬,卒然猜测到了她见到郑嬷嬷后的事,继而红着眼回道:“一定会没事的。”
章盈望着阴暗的窗外,“天黑了。”
他是不是也快来了。
随即,她又自嘲道,今日是他将要翻身的好日子,怎么会愿意见到她。
***
宋长晏来景明院时,已是戌时。
谭齐架着将他放到床上,开口道:“今晚上徐侯爷宴请,席上五爷多喝了几杯,现下有些醉了。”
原本他是想送宋长晏回宋府或是别处的,可他那时尚有几分清醒,不容分说地要来这儿。其实案子一结束他本就想来,但招架不住侯爷等人盛情相邀,这才耽误了时辰。
章盈吩咐碧桃去煮醒酒汤,而后对谭齐道:“那今晚五爷就歇在这儿吧,我来照顾他,你下去休息吧。”
谭齐有些不放心,但想到之前主子中药那次他已经在此留宿过,也就没多说什么。
他走后,章盈站在床边,凝眸不转地盯着床上的人。他面容清逸绝俗,眉目如墨,像是画里走出的一般。
只是在这张脸上,她再也感觉不到那种跃然心间的悸动。他确像是一幅画,将真实的自己隐藏于纸下,展露在她眼前的,尽是算计与欺骗。
她耳边响起一句句郑嬷嬷所说的话:
“宋长晏他是荣氏太子妃的孩子,也就是当今圣上的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