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侧的床褥微陷,章盈猛地抬起头,一副极为抗拒防备的模样。她眼眶红肿,说话时嗓音带有哭过后的低哑,“你把他怎么样了?”
宋长晏漠然道:“他死了。”顿了顿,他接着道:“你若还想走,会有更多的人死。”
章盈愣住,直直地看了他一瞬,毫不犹豫地举起了手。那一巴掌打在他脸上时,愤怒与失望达到极致,“宋长晏,是我眼瞎,当初错救了你。”
她手心发麻,后知后觉地想,他已不再是初见时那个在宋府挨李氏打骂,忍辱求全的宋长晏了。这一下会不会惹恼他,将她也杀了。事到如今,她好像也没有多怕死了,只是挂心阿娘,没有她的踪迹,若是死了恐怕也不安生。
然而宋长晏只是呆滞在原地,久久未有反应。她的力气并不大,可被打的地方刺痛难当,远胜刀剑穿心。半晌,他望向窗外清冷的夜色,犹如自语:“我也希望当初你没救过我。”
俄而,木门被扣响,谭齐在外朗声道:“主子,宋府来人,说宫里有旨,请您即刻回去一趟。”
这道圣旨是什么不言而喻。
宋长晏应了一声,却未立即起身,甫一回头,发觉章盈也对着窗口,神情冷淡地对他道喜:“恭喜殿下,你得偿所愿了。”
这样的场景宋长晏曾设想过许多次,却都与眼前大相径庭。
他默不作声地站起身,缓步朝外走。
章盈望着他离去的背影,“你是不是打算将我关在这儿一辈子?”
宋长晏没有回头,顿下脚步,“章泉以为你背叛章家,派了人四处找你,外面不安全,你暂且先住在这儿。”
话音落下,他大步走出房门,留下一室寂寥。
***
宋府。
宋家人齐整地坐在前厅,陪着宫里来的李总管。几人足足饮了一盏茶,才等来这位大皇子。
李总管起身笑脸相迎,“殿下。”
宋长晏踏进门,容色和缓地行了一礼,“李总管。”
李总管大惊,“殿下这可使不得,折煞老奴了。”
“这道圣旨本来是打算在今晚夜宴时宣读的,可惜您身子抱恙不在,因此宴会一结束,陛下就谴我来宋府。”他拿起桌上的圣旨,看了一眼地上示意道:“有劳您接旨了。”
宋长晏掀开衣袍,屈膝跪在地上。屋内其余人亦是如此。
李总管展开锦布轴,提声宣告:“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听完最后一字,宋长晏高举起双手,接过圣旨,“儿臣谢父皇隆恩。”
李总管笑眯眯地扶起他,“陛下说了,您的名字是先皇后取的,为表怀念,只改姓氏即可。他还说,虽然成年的皇子不可继续住在宫里,但念及与您父子团聚,特意指了承乾殿给您居住。”
李总管是宫里的老人了,服侍过两朝皇帝,自然能琢磨出圣上的心思。他压低嗓子道:“在皇子的住所中,除去东宫以外,这可就是最好的宫殿了。”
宋长晏道了一句谢。
“那看您何时方便,奴才着手准备。”李总管瞥见他的脸,担忧道:“我看您脸色似乎有些不好,可是身子还不舒爽?”
宋长晏知晓他是看见章盈打的那一巴掌,神色如常道:“有些发热,已无大碍了。”
李总管独留半时,又对宋晋远道了一句喜后,便动身回宫了。
屋里其余人也陆陆续续离开,只剩宋长晏与宋晋远两人。
两人身份不比从前,宋晋远对这个昔日的儿子,现以君臣只礼相待:“恭喜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