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里握着一只细细长长的透明冰晶格玻璃杯,注满了琥珀色的荷兰金酒,浓烈的杜松子香气满溢出来,攻城略地,将冷冽的空气驱赶出温暖的房间。
空气里的水汽慢慢结冰,细碎的冰凌落在每一个寂静的角落,冰封所有喘息的生命。
应寒之的呼吸从急促到沉重迟缓,最后变成平静的死寂。
他看着两个人争执了几句,手脚拉扯,似乎没有达成一致。
后来任遥严厉地说了几句什么,舒晨顿住了,抬头快速地望了望楼上。
任遥又催促了几句。
舒晨犹豫片刻,在任遥的招呼下,终于还是抬起脚,跟着他向小区外走去。
应寒之收回目光,忽觉自己手脚冰凉。
手是因为一直紧紧握着手里的玻璃杯,冰块在玻璃杯里躁狂一般狼奔豕突,撞得杯壁咣咣作响,如同囚徒摇晃着想要撞开监狱的栏杆。
那其他地方呢,其他地方也变成了没有知觉的死肉,感觉不到冷,感觉不到疼,是为什么。
一声剧烈的脆响。
玻璃杯应声而碎,摔落在水池里,玻璃碎片四处飞溅。
应寒之下意识去握,什么也没抓住,只抓了满手的玻璃碎片。
粘稠的,触目惊心的红。
他甚至是先看到红色,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疼。
他注视着指尖的鲜血一滴一滴落入水池,没入成堆的玻璃碎片里,透明的碎片被浸润成漂亮的红宝石,在冷白的月光下熠熠闪光,沉沉地,无声地燃烧。
不知过了多久——时间似乎都在这无声的灼烧中被燃尽了,门口忽然传来电子解锁的声音。
滋拉。
“饿不饿?你刚才哭了那么久,肯定饿了。这个点了也买不到别的,我在便利店买了点牛奶和三明治……”
应寒之肩膀猛地一顿。
舒晨费劲地把便利店的白色大塑料袋拎进来,放在地上,松了口气:“我问店员要了一袋冰,等会儿拿个毛巾裹一下,我给你敷眼睛,不然明天眼睛要肿了……”
见屋子里一直没声响,他往里走了几步,奇怪地道:“应寒之?”
应寒之眼睛赤红地转过头来。
舒晨一怔,看到他鲜血淋漓的左手,惊得眉毛紧拧。
疾步跑过来,握着他的手腕,厉声道:“怎么回事?”
应寒之垂下眼睛。
“我看见你跟他走了,”他嘴唇毫无血色,丢了魂儿似地道,“你刚才,跟着他出小区了,我以为你不回来了。”
“我那是去给你买吃的!”舒晨又气又急,“我身上没带手机,没钱买东西,只好拜托任遥帮忙先垫付。他不乐意,我说之后一个星期都帮他磨咖啡,他才同意……”
他托着他的手腕,六神无主:“我看见有玻璃碴子在肉里了,是不是很疼?你,你忍着点,我马上带你去医院。”
应寒之的睫毛微微颤动。
他欢愉地注视着他的慌乱,带着些快慰和隐秘的报复,仿佛在欣赏自己的得意之作。
粘稠的鲜血顺着掌纹流淌开去,浸没了托着他手腕的舒晨的手,层层浸染,触目惊心。
像是以生命立下的重重叠叠的血誓。从此坚不可摧,牢不可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