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你睡了吗?”
守亮的声音带著燥气。
黑暗里,张仲民呼吸沉重。
“哥,我想现在就回去。”
张仲民没说话,只听见他翻了个身。
“哥,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他躡手躡脚下床,摸黑穿上打著补丁的褂子,赤脚踩在地面上,一步步挪到门边。
然后小心地取下掛在墙钉上的车钥匙。
出门时候,他不敢弄出一点声响,推著的自行车,一直推到外头的胡同里,才敢跨上去。
夜风带著暑气未消的燥热扑面而来。
他蹬得飞快,链条发出哗啦啦的脆响,在寂静的胡同里格外刺耳。
车轮碾过坑洼不平的土路,顛簸得他屁股生疼,但他顾不上了。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回村。
告诉六爷爷,告诉族老们,城里人欺负到咱老张家头上了。
仲民哥差点被人打了,派出所还不给做主。
二八大槓链条声响,在寂静的夜里传出老远。
刚拐出胡同口,上了稍微平整点的土马路,还没来得及鬆口气,前方岔道口射来两道刺眼的白光。
“站住,什么人?。
一声厉喝划破夜空,白光直直打在守亮脸上,晃得他眼前一片白,下意识地捏紧了车闸。
两个穿著制服,臂戴执勤红箍的人影从黑暗里走出来,堵在路中央。
郭汉生端著长手电筒,光柱牢牢锁定守亮,何学礼手按在腰间的武装带上,警惕地盯著他。
“大半夜的,骑个车跑这么快,往哪儿去?”郭汉生声音低沉,带著审视。
守亮慌忙从车上下来,腿肚子有点发软,扶著车把才站稳。
他舔了舔乾裂的嘴唇,努力让声音听起来不那么抖。
“同……同志,我是前进公社张家村大队的社员,我叫张守亮。”
“张家庄的?大半夜跑城里来干什么?”
何学礼走近一步,目光锐利地打量著守亮,最后落在他推著的自行车上。
“证明呢?”
“有,有证明。”守亮赶紧从兜里摸索,掏出一张纸条,双手递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