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海市蜃楼,是几百年来冯家的经验,想要別人眼里的公平,先得让自己有被公平对待的资格,这资格,不是天上掉的。”
“爷爷,契约里的伏笔我看了。”
张仲民点头,语气坦诚,“很精妙,这些是自保的学问,我都受教了,但这终究是在別人画好的格子里腾挪。”
“可是爷爷,我不愿张家的孩子,一辈子只想著如何在別人的棋盘上,做一枚不被踩死的棋子。”
张仲民胸中的理想,丝毫没有避讳他们。
“我要他们有人识字断文,可以去教书育人,有人懂机器,以后或许能自己开个工厂,哪怕离不开土地,那就学会精农事,改良种子,甚至有人能写锦绣文章……”
“时代变了,现在的立身之本不是钻营缝隙,而是实打实的本事!*世界很大,棋盘不止一个,也无需个个都削尖脑袋,去挤那条最有用的独木桥。”
“谁有天赋,有热情,我就支持谁!只要他们肯学肯干,我这个族长,就倾尽全力托底,给他们机会!”
“张家的根在土里,枝叶却要伸向四面八方,这才叫全面开!这也是我理解的,家族能留给子孙更长久,更牢靠的根基。”
饭桌另一侧,冯雪握著筷子的手一顿。
她的目光,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牢牢地黏在张仲民的侧脸上。
爷爷的训诫,带著冯家几代人的生存智慧,是乱世中求存的圭臬。
冯雪自小耳濡目染,自然懂得其中的分量。
可听到自家男人说的这些,她嘴角忍不住向上弯了起来。
老爷子脸上的厉色慢慢褪去,打量著眼前这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孙女婿。
“农场里那些老教授,多是些清高的君子,追求的是那虚无縹緲的大公平,所以……”
他顿了顿,语气更像拋出一个问號,“掉进了烂泥塘,找不著能站稳的地儿。”
“爷爷,清高不是罪。”
冯雪替她男人回道:“掉进泥塘,是孤木难支,並非理想有错。孩子们学到的知识,就能在未来,把泥塘变成能站住更多人的硬地!”
这难道不比只教会孩子们抢一块护心铁皮,更有意义?
冯老爷子久久无言。
他端起手边的茶杯,慢慢呷了一口,看著孙女和孙女婿,仿佛穿透时光,看到了自己也曾有过的宏愿。
半晌,他才放下茶杯,长嘆一口气。
“资格……要靠自己挣。”
老爷子最终重复了这句核心,却不再有之前的锋锐,更像一种沉淀后的確认。
“爷爷说的是。”
张仲民点头,“我坚信,知识是挣这资格最硬的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