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七。”曹香儿并未回头,声音清淡地唤了一声。
一道模糊的身影自角落阴影中无声浮现,躬身待命。这是曹家培养的暗影,专门负责监控一些重要人物的动向,傅永强的小院自然也在其列。
“强少爷闭关期间,可有何异常?”曹香儿问道,语气平静,听不出情绪。
暗影的声音干涩平稳:“回禀小姐,强少爷自闭关之日起,未曾踏出静室半步。室内灵力波动稳定,偶有心绪不宁之象,但均在可控范围内。饮食由傀儡按时送入,未见与外界有任何接触。一切正常。”
“一切正常……”曹香儿低声重复了一遍,微微颔首,“下去吧。”
“是。”暗影身形一晃,再次融入阴影。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侍女恭敬的声音:“小姐,强少爷来了,说想见您。”
曹香儿精神微振,整理了一下衣袖:“让他进来。”
脚步声由远及近,傅永强缓步走入厅。
数十年闭关,他身上的阴鸷戾气似乎消散了许多,面容沉稳了些,身形依旧瘦削,但周身流转的灵压赫然已是紫府后期,显然曹香儿倾注的资源没有白费。
他走到曹香儿面前,撩起衣袍下摆,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大礼:“母亲,孩儿出关了。”
曹香儿看着他,眼中掠过一丝欣慰,抬手虚扶:“起来吧。修为精进不少,看来这数十年未曾虚度。”
傅永强起身,却并未如往常般急于表功或抱怨,而是微微垂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沙哑与沉重:
“母亲,孩儿今日前来,一是向母亲请安,二是……为当年之事,向母亲请罪。”
曹香儿眸光微动,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他。
傅永强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决心:
“当年孩儿心智昏聩,心胸狭隘,只因自身不如意,便心生怨怼,在母亲面前妄言,污蔑父亲……致使母亲与父亲生出嫌隙,险些酿成大错。这数十年来闭关静思,往事历历在目,孩儿方知……一切皆因孩儿不懂感恩,自暴自弃所致。父亲待我,已是仁至义尽。”
他的声音带着真诚的悔意,不再是昔日的偏激扭曲。
曹香儿看着他眼中流露出的清明与愧疚,心中最后一丝芥蒂也悄然消散,轻轻叹了口气: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你能想明白,便是最好。”
傅永强却摇了摇头,再次躬身,语气坚定道:
“母亲宽容,但孩儿罪责难消。闭关数十载,虽修为略有寸进,但心魔犹在,尘缘未了。孩儿恳请母亲,允准孩儿前往家族陵墓园,担任守墓人。青灯古卷,清扫庭除,以此残生,涤荡心垢,亦是为家族尽一份绵薄之力,赎我往日罪愆。”
守墓人?那可是族中最清苦、最孤寂的职司,常年与坟冢碑林为伴,几乎等同于自我放逐。
曹香儿怔住了,她看着儿子平静却坚定的脸庞,那眼神不再是过去的浑浊怨毒,而是一种历经沉淀后的清醒与决然。
她心中一时百感交集,有心疼,有惊讶,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欣慰。她的儿子,或许真的长大了,懂得了何为责任,何为忏悔。
沉默良久,厅内只剩下窗外风吹竹叶的沙沙声。
最终,曹香儿缓缓点头,声音温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好。既然是你深思熟虑后的决定,母亲……准了。”
“谢母亲成全!”傅永强深深一揖,脸上露出一抹如释重负的平静笑容。
曹香儿起身,走到他面前,轻轻替他理了理衣襟:“去吧。静心休养,若有需用之物,随时遣人来告之母亲。”
“是。”傅永强再次行礼,转身退出了厅。他的背影依旧瘦削,却比来时挺直了许多,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
曹家陵墓园位于晋州城外的苍松岭,地势偏僻,终年云雾缭绕,松涛阵阵,显得格外寂静肃穆。
古老的石碑林立,铭刻着曹家历代先人的名讳与功绩,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火气和岁月沉淀下的苍凉。
前任守墓人是一位须发皆白、身形佝偻的老者,名叫曹禺,修为不过紫府后期,寿元将尽,气息衰败。他看着前来交接的傅永强,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悦与抵触。
“永强少爷,”曹禺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明显的疏离,“这守墓的活计清苦孤寂,耗人心神,您……何必来此?”
在他看来,傅永强终究姓傅,体内流着一半傅家的血,让一个外姓人来守曹家最重要的祖坟,于情于理都有些不伦不类。但他自己也明白,他在族中无儿无女,修为低微,如今大限将至,早已人微言轻,上面的决定,他无力反抗。
傅永强神色平静,看不出丝毫情绪,只是微微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