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三省眉头紧锁,经验带来的强烈不安让他本能地低喝:“潘子!别动!那是祭品!碰不得!”他手中的手电光猛地抬高,死死钉在潘子身上。
然而潘子的动作更快一步。对财富的渴望驱使着他,几乎是吴三省话音未落的同时,他已单手撑着冰冷的鼎沿,一个利落的翻身,整个人便落进了那巨大的青铜鼎腹之中。沉重的靴底踩在那些古老器物上,发出沉闷而令人心悸的碎裂声。
“哗啦——”
这声音像是一道冰冷的指令,瞬间激活了墓室中某种沉睡的恐怖。
“咚!”
一声沉闷得令人心脏骤停的巨响,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所有人的神经上。声音的源头,正是那具庞大狰狞的青铜棺椁!厚重的棺盖,竟肉眼可见地向上弹跳了一下!
“咚!咚咚!”撞击声一次比一次猛烈,一次比一次急促。青铜棺椁在剧烈地摇晃、震颤,仿佛有什么极度暴戾的东西正在里面疯狂地冲撞着禁锢它的牢笼。棺盖与棺体相接的缝隙里,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腐朽与浓重尸臭的阴风猛地喷涌而出,瞬间弥漫了整个空间。
“嗬……”大奎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被掐断似的抽气,两腿一软,几乎瘫倒在地,裤裆处迅速洇开一片深色的湿痕,刺鼻的骚味混杂在尸臭中。
“糟了!”吴三省脸色瞬间煞白如纸,手中那根一直夹着的烟卷无声地掉落在地,火星在冰冷的石地上微弱地闪烁了一下,旋即熄灭。他猛地拔出腰间的短刀,刀尖在剧烈颤抖的手电光下反射出惊惶的寒光。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混乱爆发的刹那,一道影子无声无息地切入了吴邪与那暴动的青铜巨棺之间。
是张起灵。
他甚至没有回头,动作快得超越了光线的捕捉。吴邪只觉得一股带着清冽气息的风拂过脸颊,眼前一暗,那个单薄却异常挺拔的身影已然挡在了他身前,像一道沉默的山峦,隔绝了扑面而来的、足以冻结灵魂的阴冷与狂暴。
手电光柱不可避免地晃动,有几束正好打在他身上。光线勾勒出他毫无血色的、近乎透明的侧脸轮廓,鼻梁挺直,下颌线条紧绷如刀削。几缕墨黑的发丝垂落在他光洁的额角,随着墓室深处涌来的阴风微微拂动。他整个人仿佛是用最寒冷的月光和最深沉的夜色雕琢而成,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非人间的极致美感。
吴邪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撞得肋骨生疼。他离得如此之近,近到能看清张起灵微微蹙起的眉尖,能感受到那股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凝成实质的冰冷压迫感。这冰冷本该让人退避,可此刻却奇异地成了吴邪溺水般恐惧中唯一的浮木。他甚至忘了呼吸,视线不受控制地黏在张起灵绷紧的颈侧线条上,看着他因接下来的动作而凸起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张起灵抬起右手,动作简洁得近乎冷酷。左手拇指在右手食指指腹上用力一抹。
一道鲜艳刺目的血线瞬间绽开。
一滴饱满的血珠迅速凝聚,在他苍白的指尖颤巍巍地悬着,随即坠落,“嗒”的一声轻响,砸在布满千年尘埃的冰冷石地上,绽开一朵小小的、猩红的花。
紧接着,一种完全不属于人类语言范畴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奇异的韵律和令人牙酸的摩擦感,从张起灵的喉咙深处震荡而出。
“咯咯咯……咯咯咯……”
这声音仿佛来自幽冥地府,带着跨越千年的腐朽气息,在空旷死寂的墓室里幽幽回荡、碰撞,激起令人头皮发麻的回音。它像冰冷的蛇,缠绕上每个人的脊椎骨,钻入耳膜深处。
吴邪全身的汗毛瞬间倒竖,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牙齿不受控制地格格打颤。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试图用这点微不足道的疼痛来对抗那深入骨髓的恐惧。挡在他身前的背影,此刻成了他全部视线的焦点,那诡异的低语声,竟奇异地带给他一丝病态的安全感——仿佛只要张起灵还在发声,这方寸之地便是安全的。
令人窒息的时间仿佛凝固了。几秒钟的死寂后,更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发生了。
“咯咯咯……咯……”
同样的、带着更浓重腐朽腔调的声音,竟然从剧烈震颤的青铜棺椁内部清晰地传了出来!回应了张起灵!
那声音如同两块锈蚀的青铜在相互刮擦,冰冷、怨毒,充满了非人的恶意。
“嘶——”吴三省倒吸一口凉气,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了。他死死盯着那具发出恐怖回应的棺椁,又猛地看向张起灵那单薄却挺直的背影,眼神里充满了惊骇与一种近乎信仰崩塌的茫然。他下意识地想去摸口袋里的烟,手指却抖得厉害,怎么也探不进去。
墓室中,两种诡异的“咯咯”声此起彼伏,如同来自两个世界的亡灵在进行一场旁人无法理解的、阴森诡谲的对话。青铜棺椁的震动频率随着这“交谈”而微妙地变化着,时而狂暴如雷,时而低缓如泣,每一次变化都牵动着所有人的神经。
终于,那棺椁内部传出的、充满恶意的“咯咯”声渐渐低落下去,最终归于一片死寂。棺椁的震动也彻底平息,只剩下令人窒息的安静和弥漫的恶臭。
张起灵停止了发声。他缓缓收回染血的右手,垂在身侧。指尖的伤口依旧在缓慢地渗着血丝,在墓室幽暗的光线下,那抹猩红与他苍白得透明的肤色形成触目惊心的对比。他转过身,目光平静无波地扫过惊魂未定的众人,声音清冷得像冰泉滑过玉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