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不明白“看上”是什么意思。
一种极其细微的、类似困惑的情绪,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在他沉寂的心湖里漾开一丝微澜。他下意识地、带着点安抚和询问的意味,轻轻唤了一声:
“瞎?”
就这一个字。
如同最锋利的针,瞬间刺破了黑瞎子周身那层蓄势待发的、带着戾气的冰壳!
黑瞎子揽在张起灵腰间的手臂猛地一僵!那绷紧的下颌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松弛下来,紧抿的唇线也微微松开,甚至极其细微地向上弯了一下,泄露出一种近乎无奈的纵容。他胸腔里那股翻腾的、想要把解雨臣那漂亮脸蛋按进沙子里摩擦的邪火,被这一声带着天然依赖和懵懂的“瞎”,硬生生浇熄了大半。
“咳…”黑瞎子清了清嗓子,脸上那副凶神恶煞的表情如同变脸般瞬间褪去,重新挂上了那副玩世不恭、吊儿郎当的痞笑。他甚至还夸张地揉了揉张起灵的头发(这次没被躲开),声音也恢复了惯常的懒散调子,“开个玩笑嘛!解当家的别介意啊!我们家哑巴张脸皮薄,不经逗!”他打着哈哈,试图把刚才那剑拔弩张的气氛搅浑。
解雨臣是何等人物?九门解家的当家人,从小在波谲云诡的商业场摸爬滚打,一双桃花眼练得比x光还毒。刚才黑瞎子那一瞬间毫不掩饰的占有欲和敌意,如同黑暗中的探照灯,被他看得清清楚楚。而张起灵那一声懵懂的“瞎”,以及黑瞎子瞬间泄气、甚至带着点讨好意味的转变,更是如同摊开的剧本,将两人之间那微妙的关系暴露无遗。
一个占有欲爆棚、患得患失。
一个懵懂无知、浑然天成。
解雨臣眼底深处那点被张起灵惊艳引出的探究和兴味,非但没有因黑瞎子的警告而消退,反而更深了几分,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他脸上的僵硬早已消失不见,重新挂上了那副温润如玉、无懈可击的完美笑容。
“黑爷说笑了。”解雨臣的声音清冽依旧,带着恰到好处的圆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揶揄,“张先生风采卓然,令人见之忘俗,心生仰慕也是人之常情。”他这话说得漂亮,既捧了张起灵,又将自己刚才的举动归结于“人之常情”,轻飘飘地将黑瞎子的警告化解于无形,甚至还隐隐将了黑瞎子一军——你看,我欣赏他,你还能管着不成?
他目光转向张起灵,笑容温和得体,仿佛刚才那点尴尬从未发生:“张先生,在下失礼了。黑爷护得紧,看来想与您交个朋友,还得先过黑爷这关?”这话半是玩笑半是试探,眼神却坦荡地落在张起灵脸上,观察着他最细微的反应。
张起灵只是平静地看着他,眼神依旧空茫无波,仿佛解雨臣说的是一串他听不懂的古老密文。他对解雨臣的示好和试探毫无反应,注意力似乎更多地放在黑瞎子那只还搁在他腰间、带着薄茧、正无意识轻轻摩挲的手指上。
“哎哟喂!小花!真是你啊!”吴邪终于从“小花妹妹变性”的巨大冲击中回过神来,带着一脸“我懂了但好像又没完全懂”的复杂表情,咋咋呼呼地凑了过来,试图打破这微妙的气氛,“我就说嘛!谁让你小时候那么漂亮,害我白叫了那么多年!”他挠着头,笑得有点傻气,眼神在解雨臣那张俊美得晃眼的脸和张起灵清冷的侧颜之间来回扫视,心里那点酸涩被更大的好奇和一丝“找到组织”的兴奋暂时压了下去。
解雨臣嘴角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强忍着把吴邪那张破嘴缝上的冲动,维持着表面的优雅:“吴邪,多年不见,你还是…这么‘天真’。”他刻意加重了最后两个字。
黑瞎子看着吴邪那副傻样,再看看解雨臣那滴水不漏的假笑,又瞥了一眼怀里依旧状况外的张起灵,只觉得一阵心累。他干脆收紧手臂,将张起灵更紧地往自己身边带了带,下巴搁在对方肩膀上,摆出一副“老子就抱着了你能奈我何”的无赖姿态,对着解雨臣和吴邪懒洋洋地咧嘴一笑:“行了行了,认亲大会到此结束。这天儿热的,再站下去胖爷我都得化了。”
气氛在吴邪的插科打诨和黑瞎子的刻意搅和下,表面上似乎缓和了下来。解雨臣风度翩翩地回应着吴邪语无伦次的叙旧,黑瞎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插着话,眼神却始终没离开过怀里的张起灵。
然而,无论他们谈论什么,无论是吴邪回忆童年糗事,还是解雨臣看似随意地提及一些古玩秘闻,整个营地的无形焦点,始终若有若无地、不受控制地落在那被黑瞎子半抱着的清冷身影上。张起灵的存在,如同一个巨大的、无声的磁石,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和心神。他安静地待在黑瞎子的臂弯里,仿佛自成一方天地,对周遭的暗流涌动浑然不觉,却又无形中牵动着每一个人的情绪。
就在这时。
“都进来!”阿宁冰冷的声音从最大的那顶帐篷门口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开会!”
几人互看了一眼,停止了交谈。黑瞎子这才松开揽着张起灵的手臂,改为自然地搭在他后腰上,带着他朝帐篷走去。解雨臣整理了一下一丝不苟的风衣领口,步履从容地跟上。吴邪也连忙收起那点傻笑,带着满肚子疑问跟了过去。
掀开厚重的防雨帘布,帐篷内比外面更显闷热。一盏大功率的汽灯悬挂在中央,发出刺眼的白光,照亮了摊在行军桌上的地图和几张模糊的卫星照片。
阿宁站在桌首,目光锐利如鹰。而就在她身侧不远,靠近帐篷角落的位置,坐着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