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火光阴,一日千里。
皇帝心血来潮以思过的名义强行给自己谋取的闲暇所剩无几,前朝被晾了这许多时日的朝臣早已磨刀霍霍,一堆烂摊子的问题擎等着怼到陛下面前。这几日,已然跃跃欲试,人不敢凑上前,加急的折子一封接一封的以各种由头追到寝殿,无孔不入,阴魂不散。
成景泽的面色肉眼可见的不耐,就连无一也跟着垂头丧气。他挨板子的屁股痊愈,其他暗卫各有司职,贴身跟随陛下的职分非他莫属。一想到又要日复一日地挂在房梁上旁听那帮老头子撒赖扯皮,无一简直生无可恋。
小世子格外乖觉,愈发勤学苦练,奈何欲速则不达,度过最初的与日俱进,很快进入瓶颈期。最近本就进展缓慢,成景泽还一个劲儿揠苗助长,不断调节机关难度,少年磕磕绊绊,举步维艰。一连数日,教得耐性告急,学得心浮气躁,雪庐中气氛异常压抑。
“再来。”
“太慢了。”
“不对。”
“也不对。”
“……”成景泽皱眉,生生憋回滚至舌尖的责骂。
陛下自认为足够克制,别说动手,连句重话也不曾出口。比起当初在军中操练得先锋军生不如死,下手不知轻了多少,更不要说无一他们几个经历过的地狱磨炼。
向瑾不同。
以往,于他而言,少年是荣国公府幼子,是向珏口中亏欠甚多的胞弟。如今,成景泽试图揣摩为人兄长的心思,哪怕做不到做不好,他尽力而为。
然而,小世子娇气得很,打小没被严厉管束过,虽惯于套上乖巧驯服的壳子,也有寄人篱下的自觉,亦足够勤奋刻苦发愤图强……
可少年终归心高气傲,皇帝眼中显而易见的怒其不争最是伤人,还不如骂他几句甚至打他两下。
在接连数日,每日被打击几百回之后,向瑾到底撂了挑子,“向瑾愚笨,做不好。”
成景泽神色阴沉,“做不好便循环往复,做好为止。”
少年上了倔劲儿,“臣惭愧,力有不逮,千遍万遍亦是徒劳。”
皇帝冷硬如山,“千遍万遍不足,那就千千万万,不罢不休。”
向瑾小脸涨得通红,“陛下未免强人所难,难道千锤百炼,便能令泥猴入海,游鱼攀树不成?”
眼瞅着双方针锋起来,无一却破天荒地躲到一边不闻不问,且欲盖弥彰地神游天外。
成景泽固执己见,“手段得当,未必不可。”
向瑾冷笑一声,“陛下所谓手段得当,便是枉顾天资不论辛劳,一味蛮来生作?”
成景泽不屑,“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军中不养闲人。”
冥顽不灵!食古不化!不讲理!
小世子懒得对牛弹琴,“先生曾说,为人师者,当因材施教;为人徒者,应锲而不舍。向瑾薄志弱行,有违先生教诲,这就回房思过,请陛下恕罪。”
向瑾气鼓鼓地跑了出去,无一慢腾腾地蹭过来。
成景泽面色比锅底还黑,“……他在,讥讽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