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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第1页)

向瑾站起来回礼,“将军不必多礼。”

一来一回,双方互相端量片刻。这位刘将军甚是高大健壮,貌似比林远还要高上寸余,在这宫中大概仅次于陛下。他剑眉星目,长相颇为周正,但那一双黑漆漆的眸子过于锐利,给人不好接近之感。古铜色的面庞因烈日暴晒而发红,下颌故意蓄着薄须,显得比实际年岁略长。

刘壤目光扫过向瑾,眸芯精光闪了闪,震惊于这小世子的容颜之外,不掩不悦甚至鄙夷之色。

向瑾纳闷,初次见面,自己哪里得罪了这位将军。难道是责怪自己不曾为先生说话……向瑾愧疚地低下头。

刘壤直率,“末将有话与陛下讲。”

成景泽,“讲。”

刘壤皱眉往向瑾的方向一睨,皇帝给了他一个有话快说,不说出去的眼神。

真是个小妖精,一个两个的都护着!刘壤在心底把这小世子又骂了一通,径直道,“请陛下释放刘云隐。”

成景泽注视他良久,“涉案诸人,放与不放,刑部与大理寺自有定夺。”

刘壤噗通跪下,“末将愿一命抵一命。”

向瑾一惊,抬起头来,这刘将军真是个人物,开口便是惊天之言,面上竟无波无澜。不知是信口一说,还是战场上打过滚的人皆如此般视生死如平常。

成景泽冷声,“刘将军倒是手足情深。”

刘壤不卑不亢,“臣乃庶出,生母早亡,打小在家中不得宠,吃了不少苦。若非……兄长时时帮衬,大约活不到成年。”

皇帝给了他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懒得戳破他。

刘壤固执,“请陛下看在昔日袍泽之情的份上,网开一面。”

成景泽恨铁不成钢,“案子尚无定论,你这算是替他认下了?”

刘壤直言不讳,“事关陛下安危,此案审理必定从重从严。即便无有实证,当日出入寝殿者皆该杀,以儆效尤。刘氏的手段无孔不入,上一次清算,陛下便是手软了,才让内务府送来的奴才重蹈覆辙。还有,前朝千丝万缕瓜连的官员,也要趁此机会杀个干净,若不是这些人一直在背后撺掇怂恿,康王也不敢听见个风吹草动便急不可耐。至于宗室……”他鄙夷地哼了一声,“那帮墙头草,成不了气候,留下他们的悬河之口,博个名声也好。”

“呵,”成景泽冷笑,“这算什么,将军遗言?”

刘壤昂首,“肺腑之言。”

“好,实在是好,”成景泽被他气笑了,“将军的意思是,那些有的没的尽数严惩不贷,单单对你家兄长另眼相看?”

至此,刘壤方才显出些情绪,“已然被攀咬瓜葛,自然不可轻拿轻放。但他身边随从是我的人,曾与我去过边疆,有军籍作证。此人种种行径皆是末将指使,与刘霄并无干系。对于刘氏一派乃至朝臣来说,比起一个身残的读书人,一定更为乐见我刘壤百口莫辩。他们巴不得盖棺定论,定不会细究。”

皇帝凉凉地补充,“让朕自断一臂,他们当然巴不得。”

刘壤打定了主意,“末将有负陛下栽培。”

陛下盛怒掩于无形,不再言语。

刘壤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他……重新振作不易,陛下……我,厚着脸皮重提旧事,您当年的话,还做不做数?”

成景泽目光如刀,“若是不作数,你奈我何?”

向瑾不知他二人之间有何过往,但陛下这话讲得既亲近,又有些无赖。小世子正被刘壤一番胆大妄为的言论骇得一愣一愣,心惊胆战地绷着,被陛下这一打岔,心弦下意识松了几分。

“你……”刘壤一急,连对陛下的尊称都忘了。他是个急躁性子,之前一直未入宫,一是因着南北营对峙,职责所在,他必须帮陛下稳住局面,否则,何来面目求情。二来,下狱者众多,在内侍指认随从之前,刘霄也只是寻常疑犯。三者,当年在边塞一场遭遇战中,为保成景泽突围,刘霄带着手下百十个兄弟死扛,多处受伤,差点儿一命呜呼。也正是那一回,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被救回来弥留之际,将心底的秘密告知成景泽,彼时只是参将的陛下承诺,欠他一命,必定还于他挚爱之人。

这是刘壤自以为手中握着的底牌,他了解成景泽的性子,笃定一命换一命,皇帝应该应允。他未曾预料过,若是陛下不认,底牌没了,他该如何护得住那人。

刘壤慌了。

成景泽落井下石,“当初朕承诺过的是,你若丧命,朕替你护人周全。如今将军活蹦乱跳,”陛下气死人不偿命,“朕不欠你性命。”

“……你,陛下……”刘壤目瞪口呆,竟无法反驳。

在一旁插不进去话,也不敢插话的小世子又惊着了,陛下竟也有如此逞口舌之强的时候,这刘将军的口才可是一点也未得其兄真传,向瑾心下不禁替他着急。

刘壤急速地呼吸,强行压下暴躁的心跳,论地位,人家是皇帝,论武力,他也不是成景泽的对手……若阶下囚是他自己,大不了任杀任剐,他眉头都不会皱一下。可如今身陷囹圄的是那个瘸子,那个自己根本照顾不好自己的傻瓜,他便是拼上一身剐,怎么也要将人救出去。

他束手无策,总不能单枪匹马劫狱吧?眼前人是他唯一的指望。

刘壤骨节攥得咯吱作响,梗着脖子许久,成景泽视线不躲不闪,无懈可击。

刘壤近乎绝望,战场上刀砍在脊背哼也不哼一声的铁血将军心如刀割,他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再出口的话,语调无法遏制地颤抖。他说:“陛下,末将无意挟恩图报,适才情急下失言,望您见谅。吾这条贱命您拿去结案也好,或是命我做任何事,刘壤绝无二话。唯求陛下替我救刘霄性命……”他深深地喘了几许,好像接下来的话比他交付自己的性命要难上百倍千倍,“若是实在无法洗垢匿瑕……”他紧绷的下颌随着切齿的激愤而抖动,“请陛下准允其隐姓埋名,远离京城。刘霄的腿疾是我害的,我欠他一辈子,末将觍颜恳请陛下,护其余生粗茶淡饭……平静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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