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院判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世子年少独居边疆的国公府,家风甚严,大一些又入宫中,陛下也不是什么细心之人,照顾不周,多有忽略,怎不令人心生恻隐。
这别苑乃武帝留下,陛下从未涉足,若不是此番事出突然,大约便荒废了,自然也无暇亲自整顿。内务府代管期间,依宫中尺度处置,精简了不少人手,但偌大一座院落,总不至荒无人烟。这些日子里,来来往往侍候、洒扫、送膳、送药的皆是些管事挑出来的年轻貌美婢女,世子正当年纪,春梦几许,在医者看来,再平常不过,无可厚非。老院判甚至产生一种孩子终于长大了的心酸夹杂欣慰之感,好似惦记的一块石头落了地。
“世子不必羞臊,”老头语重心长,“你平日深居简出,触人屈指可数,将目之所及之人扯入梦境之中,理之当然,无甚大不了之处。”
向瑾:“……”目瞪口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这就去添点清心温补的药材来,”杜院判起身,“正好刘壤那边也得用。”
“嗯?”向瑾下意识地出了一声,实则他脑中乱成一锅粥,并未听清楚院判的话。为使得世子受伤一事言之凿凿,刘将军受了无妄之灾挨了棍子,怕孩子多虑,这事是瞒着向瑾的。老院判说漏了嘴,赶紧脚底一抹油,撤了。
可怜六神失主的少年,双目怔怔,静坐良久,心乱如麻。
将军府里,刘霄难得休沐几日,独居府中,读书养花,乃复起之后,罕有的赋闲。前几日传来世子受伤的消息,先生亦生忧心,但不至过于焦灼。
是日晚膳,他望着桌上明显比他交代过的多出几倍的菜品,撂下了筷子。正当侍从以为他要质问之际,刘霄轻轻叹了口气,又端起碗筷,象征性地吃了几口。
入睡前,管家来了一趟,欲言又止。
刘霄问,“他回来了?”
老管家忙不迭地点头。
“伤了?”
“可不是,趴着送回来的。”
刘霄,“……”
管家试探,“您要不要去……”
刘霄打断,“我乏了,您回去吧。”
老管家口唇开阖几许,心道“作孽”,终是默默离去,替他带上了房门。
脚步沉重地回到刘壤那边,还未及敲门,房中“哼唧”声骤停,下一瞬,便只听怒气冲冲的伤患摔了药碗。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上杆子找上来的麻烦躲不过去,唯有顺势而为,物尽其用。
陛下一行前脚回宫,后脚北凌使团率先进京,西北十六部紧随其后,交趾国也不过晚了半日而已。
因着此乃成景泽登基以来的首次邻邦来访,朝中上下颇为重视,谢太傅亲自携礼部接待,将三国来使安置在空闲已久的驿馆之中。三方聚首,说不尴尬是假的,但前来出使的皆是千年的狐狸,面上客客气气,倒也过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