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荷茂端起她桌上的慕斯蛋糕,坐到我与梁水叶旁边的桌前。
我注意到,她的这块蛋糕上堆满了各种水果的切片,与我之前在菜单上看到的蛋糕的示意图都不一样。
应该是注意到了我的视线,她解释道:“这边的一名店员是我的……”她在考虑用于描述人际关系的词时停顿了一会,视线也随之移向吧台的某个人身上,“熟人吧。这是他们之后打算推出的新品,所以喊我来试吃一下。”
我顺着她的视线,看到在吧台旁正在晃雪克杯的一名和我年纪相仿的女性,右手中指上的戒指在灯光下折射出银色的光泽。
“那还真是挺巧的……”
作为在课下拉着自己的学生来这种高档咖啡馆打游戏的奇怪女老师,我只能附和着笑笑。
“那个…安姐今晚不是要上班吗?”梁水叶的提问化解了我的尴尬。
“是要上班啊——公司就在楼下。”她指了指自己身上这件浅灰色的工作服。突然,她露出一副难过的表情:“不过,小梁这是在赶我走啊~”
“啊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当然不是这个意思——不然我就该考虑要不要发小红书挂你们了。”她又恢复了刚才的微笑:“沐老师呢,关于自己‘诱拐’未成年少女来咖啡厅约会,有什么好解释的?”
“课余时间陪学生玩一会游戏,顺便请她喝一杯咖啡,应该不至于被挂吧。”我尽力做出一副理直气壮的表情,尽管冷汗已经覆满了我的脊背。
“是这样吗……”
服务生为我们端上餐品的动作打断了她的话语。
“……算啦,还是不打扰你们了。”她将手中的金属勺插入蛋糕胚体中:“虽然距离我上班的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但我也该走了,对吧。”
“这个不吃完没问题吗?”我指着桌上剩余的半块蛋糕问。
“如果我真的吃完了,她反而才会不高兴。”她耸耸肩,露出一副无奈的表情:“沐老师也要注意糖分的摄入哦。”
送走安荷茂后,我松了口气。
“说回正题…或许不该称这个为正题…帮我看看牌组吧。”我掏出手机,点进游戏。初始界面中,白裙少女背后的黄铜色卡背样式清晰可见。
“老师你这……”
“不然我为什么要找你。”我露出尴尬的笑容。
她的表情再次活泼起来。
她掏出手机,点进游戏,向我展示起她的粉紫色卡背——代表着这个游戏里的最高段位——然后调出一套卡组的展示列表,一张张地解释它们的用途。
我在她的指示下修改完牌组。点开匹配模式时,她坐到了我的身边。她的发梢扫过我握着咖啡杯的左手手背,令我的心也有些被骚动。
操作了一番之后,我装作没学会的样子:“所以这个时候,我应该?”
“切过去…对,点这个——”她突然用温热的手掌抓住我的右手,指尖的温度顺着腕骨蜿蜒而上,在耳膜与心跳的共振带燎起一片细密的刺痛。
我盯着屏幕中卡牌技能的荧光,文字却在视网膜上融成斑斓的色块。
游戏背景音乐里白裙少女的呼吸声被无限放大,几乎与梁水叶脖颈处散发的沐浴露的甜香产生共鸣。
“老师的手在抖呢。”
她的气息拂过我发烫的耳垂,我这才发现自己的左手正死死攥着桌布边沿,丝绸布料在掌心皱成一团潮湿的云。
手机屏幕在此时迸发出胜利动画的彩光,她松开我的手,想要去截屏,衣袖摆动间,校服下摆擦过我的膝盖。
我的身体比思维更早做出反应——当我意识到时,自己已经按住她正要抽离的手腕。
陶瓷杯与木质桌面磕出清脆声响,惊起邻座白领疑惑的视线。
“我在路上就想问了,就是…你用的什么洗发水?”一边连忙为自己这鲁莽的举动编了个理由,我一边赶紧松开手。
“是……安姐用的一个德国牌子。”这句没头没脑的质问让她顿时僵住。“老师也喜欢这个味道?”
“嗯,我还蛮喜欢这种栀子花香型的——啊对了,今天就玩到这里吧。”我不动声色地将话题转移到学习上:“记得明天中午之前把教辅上的错题发给我,正好我有空。”
“好,好的……”她有些困惑地收回自己的右手。幸好她看起来并不抵触我刚才的举动,我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安荷茂留下的半块慕斯蛋糕正在融化成某种暧昧的琥珀色,奶油顺着勺痕缓缓垂落。
我凝视着玻璃倒影中二十六岁女教师扭曲的轮廓,突然无比清晰地意识到——浴缸里漫出的浅紫色泡沫,钥匙插入锁孔时艰涩的触感,还有昨夜游戏中反复出现的死亡台词,都不过是暴雨来临前潮湿的预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