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照顾阿徽和阿南的是吗?”阿徽嘟囔着,她哭得太累了,半阖着眼慢慢睡着了。
元桃听着阿徽均匀呼吸声,心里却不安静,金枝油灯上的火苗倏忽间灭了,元桃将衣角从阿徽手中抽出来,踩着鞋从内室出来,向刘氏交汇个眼神,推门悄然离开。
夜里静谧极了,只一轮冷月挂在天边,元桃抬头望着,神魂飘远了,天上有宫阙吗?她以前听说过,若是生前行善,死后就可以去天宫,若是生前杀人作恶,死后就会下地狱,地狱有十八层,若是说谎的就要拔舌,若是盗抢的就要投入油锅。
元桃打了个哆嗦,脊梁骨都起了层毛刺似的,不敢再想,脸上丝丝冰凉,她用手指一抹,是雨水,加快了脚步去丽政殿。
丽政殿窗里朦朦渗着光亮,她猜到他还没有睡,隔着门板立了会儿,方才叩响门。
她以为他会让她进来,但是没有,里面仍旧安静。
少顷,她轻轻将门推开一条缝隙,四目相对,他那双黑眸定定望着她。
“我可以进来吗?”元桃问。
李绍不置可否,她犹豫不定,最后还是侧身进去。
元桃被雨水淋湿,肩膀处衣裳粘着肌肤,发丝也沾了雨水,李绍抬手从架子上取了帕子给她。
元桃擦了擦,乌发飘散着桂花香气,李绍只是看着她,一叠叠白瓷盘子里盛放着樱桃和葡萄还有甜瓜。
“阿徽睡着了?”他开口问道。
元桃将帕子收好,准备带走清洗,道:“她哭累了,睡着了。”
静默无言,淅淅沥沥的雨声反倒分外清晰。
许久,李绍打破这份安静,语气仍是淡淡的,万般情绪都令人看不透:“韦容今日见过你?”
“见过。”
李绍问:“她和你说了什么?”
元桃如实说:“太子妃将两位皇孙女托付给了我。”
李绍目光落在她的脚上,深色痕迹是被雨水打湿的,说:“你不愿意不必勉强,依旧择日离开东宫。”
“您会把两位皇孙女交给杜夫人吗?”
李绍没回答她,沉着一双眼。
也是,这不是她该忧心的事,自她决定离开东宫时,这里的一切就与她再无干系了,可是她身体不由自主上前一步:“我……”她能够看得出来,他其实是伤心的,那毫无波澜的面容下,隐藏着深深一道伤痕。
李绍不语,神情漠然。
“我……”元桃底下头去,心隆隆跳,仿佛由着人在两段撕扯。
“留下吧”李绍看破她内心挣扎,先一步开口挽留,道:“她刚失去母亲,恐怕难以接受,你若是愿意,就留下陪她段时日。”
“殿下您很难过吗?”
“难过”李绍品味着她的话,苦笑着摇头:“若是说不知道,你会相信吗?”
元桃定定望着他。
李绍起身来到书架旁,目光缓缓划过一本本书脊,他的侧脸在昏暗火光下,多了份柔和,少了分冷薄,举手投足间仍是从容弘雅,连日以来圣人的磋磨似乎并没有磨灭他的心气,只是将其隐匿得更深了,“自从十四岁与她成婚,至今已近十年,我们相敬如宾,荣辱与共,算不得喜爱,也不至厌恶,时间久了,便习以为常了。倒是她的兄长,一直对我寄予厚望。”
灯火摇曳,回忆汹涌,他笑笑,语气倒也还平静:“谈不上伤心,可人非草木,哪能半分难过也无。”默了默,又道:“东宫是个是非之地,我不劝你久留,只不过这几日,你若是愿意就陪陪阿徽。”
……
“太子妃自尽了。”陈希对李林辅说起这件事时,李林辅正在翻看着刑部案宗,烛火昏暗,他看不太清,吩咐奴婢再取盏灯来,缓慢说道:“她是怕牵累太子和两位皇孙女。”
陈希说:“想来是因为这个,眼下不知道圣人会如何处置太子。”
李林辅说:“圣人已经废过一次太子了,引发了朔州动乱,再废一次,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说话间铜炉里的火焰“哔剥”作响,目光森森朝着烧红炭火扫过:“看来,还得帮圣人再添把柴才是。”
“右相的
意思是?”陈希弓腰请李林辅明示。
李林辅一拢案宗:“前几日不是有个贵妃的贴身奴婢去刑部探监。”
“是,是,是”陈希连声应和,险些忘记这事。
“把事情查仔细了,太子在宫中安插内桩,若是坐实了这件事,不信圣人还会留他。”
陈希应道:“诺”仔细考量,问道:“可是若是不慎很容易牵连到贵妃,这恐怕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