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烧了整日,裴霁云竟真的一次也没来过。
赵雪梨心里发凉。
临了入夜,他终于回来,身上大氅缀着不少雪花,一进屋子,被热气熏的融化,令他也带上几分雪水似的清灵。
赵雪梨躺在床上,尚未退热,眼神迷离看着他,有心想说些什么,嘴唇动了动,被这两日消磨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了。
裴霁云走近了,居高临下垂眸看了一眼,十来天里,终于说了第一句话:“喝过药了?”
却不是对着她说的。
唤云在一旁回道:“回公子,已经喝过了,但小姐这高热偏就退不下去。”
裴霁云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嗯了一声。
室内又沉寂起来,唤云再粗心大大咧咧,到了此刻哪里还会看不出来两人这是又有矛盾了呢,她给雪梨掖了掖被角,悄无声息退下了。
裴霁云在床边站了没多久,也转过身,像是要走,雪梨担心他这一去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下意识出声:“你去哪里?”
这句话,才算得上两人回京以来不夹枪带棒说得第一句话。
裴霁云脚步顿住,平静无波道:“你既身子不适,我今夜便歇在书房了。”
赵雪梨张了张嘴:“你这般晾着我是几个意思?”
裴霁云闻言,转过身子,道:“我不来见你,你当是高兴的,怎还兴师问罪了起来?”
赵雪梨:“你放我回蘅芜院住罢,届时随你来不来。”
裴霁云:“你以什么身份同我这般说话?”
赵雪梨一僵,“我偏要这样说话。”
他冷冷瞥过来一眼,大步往外走去,没再做任何停顿。
偌大寝屋中只剩下雪梨独自倚靠在床上,很突然的,心中生出了几丝茫然。
就那么坐在床上,连什么时候睡过去的都不知道了。
在意料之中的,裴霁云又接着三日没来,赵雪梨耐心不足,终于放下了身段,主动让唤云去问。
夜里,人还是不来。
她知道对方是故意冷着自己的,可随之婚期临近,又不得不服软。
接连问了六日,她这场无人在意的风寒都渐渐好转了,裴霁云终于屈尊降贵再次回了照庭。
赵雪梨怀中揣着火炉子,正百无聊赖地翻阅往日读过的话本,听见动静,浑身僵硬地抬起头,抿了抿嘴角道:“你用过晚膳了吗?”
裴霁云颔首。
赵雪梨逐渐捏紧了手中书册,“为什么不回来?”
她说着说着,忽而就红了眼眶,流下眼泪,“你囚着我,不让我出了照庭,可自己却又总不回来,故意冷待我,仅仅是因为我打骂了你几下吗?”
裴霁云冷眼看她流泪演戏。
赵雪梨状似委屈气恼道:“可我心中亦是有气,连拿你发泄一二也不行吗?你到底还要气多久?”
裴霁云问:“那你又要气到什么时候?”
雪梨道:“这几日我好生想过
了,只要往后你真心待我,承诺不会纳妾,我愿意安生待在侯府,做个本本分分的妻子。”
她红着眼凝神去看裴霁云的反应。
他八风不动,没有反应。
其实赵雪梨算准了裴霁云不会打杀自己,从而有恃无恐,可裴霁云恰恰也可凭着她惜命倔犟这一点反向掣肘她。
就这么囚在照庭,断了她所有打发时间的玩意儿,甚至大可连个侍奉的丫鬟也不留下,反正她是舍不得自尽、也不敢自尽的,长连累月磋磨下去,总能将人教得听话乖顺,再不敢忤逆分毫,从前他不如此行事,一是渴望姈姈的真心相待,二是不忍那般对待她。
赵雪梨不知道眼前这个人平静面容下潮水般翻滚的狠厉心思,还以为他是不满意自己服软的姿态,又硬着头皮道:“表表兄你觉得如何?我此前在外受了那么多苦头,其实也觉盛京高门大户的日子闲适安逸,更何况,姈姈这具身子已经被你玩弄遍了,这辈子除了你又还能嫁给谁呢?你应允我不纳妾,我们重修旧好如何?”
裴霁云听得发笑,但总算不再是面无表情了,他说:“姈姈提得这些我都可应允,只是,你若是失言了呢?”
赵雪梨诚恳道:“认打认罚我都甘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