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玄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谢白城不以为意,舀了些小菜喂给他:“我不放心别人照顾你,也不愿意。再说了,你难道不想醒转来第一眼就看见我?”
谭玄还是很震惊:“那夜里呢?夜里你也在这儿守着?”
“是啊。”谢白城淡淡道,随手往边上一指,“我睡那边。不过夜里会有个傅太医的徒弟睡外屋,防止有什么情况。”
谭玄顺着他的手看过去,看到东边窗下摆着一张罗汉榻,榻上果然铺着被褥。
“我当然想第一眼就看见你……不过你这么做,不怕人家议论?”谭玄有些不可思议地笑道。
这实在是做得太明显,任谁也能看出他们关系非同寻常吧。而白城平时在人前,对他们的关系虽不故意隐瞒,但也不会刻意彰显——何必无事引人非议呢?很多人嘴里也说不出什么好话来。
谢白城却满脸的不在乎,抬眼看向他,笑吟吟的:“我管别人做什么?我只管你。”
他声音温温和和的,就像说“今天天气真不错”一样平常随意。
谭玄张嘴吃了一勺他喂进来的碧梗粥,看他放下勺子转头去用木箸夹菜。
他白皙俊秀的侧脸似乎是清瘦了些许,眼睛下面有一抹淡淡的青黑。
“笑什么呢?看着怪傻的。”谢白城把一箸青菜送到他嘴边,忍不住说。
谭玄嘿嘿笑着眯起了眼睛:“没什么,就觉得你真好。”
“那是自然。你都说了我不如你的乖师弟会伏低做小,体贴入微,我不得好好努力努力?”
“咳咳咳……”谭玄差点没被青菜噎死。
再抬头,就见白城只是冲他抿着嘴笑。
他提起时飞倒勾起了谭玄别的心思:“说起来,后来事情怎样了?孟红菱还好吗?韦澹明他们呢?你有消息吗?”
谢白城拿着勺子的手迟疑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道:“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一个?”
谭玄怔了一下,随即道:“先听好消息吧。”
谢白城便道:“红菱伤势确实不轻,但好在性命无虞,现在也在傅家休养,俊逸看顾着她。俊逸还跟傅老太医交流了些医术,颇得赞赏。”
谭玄心下松了口气,笑道:“他们怎么也来了?”
白城道:“知道我们在这里,就也投奔来了呗。对了,其实应该算有两个好消息,还有一个就是我的浮雪和你的朔夜都找回来了。”
谭玄点点头,颇感高兴。朔夜是恩人所赐,于他而言不啻于无价之宝,能失而复得,的确是一个好消息。
好消息听完,那自然就轮到坏消息了。
“所以,坏消息是?”
谢白城顿了顿,脸上浮现出一抹有些复杂的神色:“他们强行用火药炸开了机关……结果没想到那机关牵涉甚广,而且那里的山体也不够坚固。在火药爆炸的影响下,竟然崩塌了……装着账本和孟远亭书信的那个铁匣,被埋在了无数巨石之下……没什么挖出来的指望了。”
“人呢?人有没有事?韦澹明他们呢?”谭玄赶紧问。
“人没有事。”白城摇摇头,“其实就是我们刚走,时飞都没来得及回去,里面的人看到落下碎石越来越多,情况不妙,就押着韦澹明他们赶紧撤了出来,刚出来里面就塌了,死了的人都没顾上管,殷归野就算埋那儿了。”
谭玄沉吟了一下,抬头微笑:“罢了,人没事,该抓的人也抓了,就很好了。时飞那小子干嘛去了?”
“他在云州城里忙着呢,处理韦澹明那一拨人,跟知府衙门交涉什么的,都是他一力在办。不得不说,他现在真是越发能干可靠了。”白城说着,唇角露出一缕赞许的笑。
谭玄默默嚼了一会儿菜,咽下去了才有些别别扭扭地哼了一声:“那是,也不看是谁带出来的!”
谢白城抿唇一笑,并不点出谭玄心里其实很高兴。
他们名为师兄弟,其实谭玄于时飞确能算得上半个师父。而且两人都是孤儿,虽然时常在嘴上损着对方,但实际上却情同手足。谭玄对于时飞,实是寄予厚望的。吝于夸奖,不过是怕他骄傲。其实看到时飞的成长,他该是比谁都高兴的。
“只是可惜了我们这一路追查得到的那些证物……”谢白城轻叹了一口气,又舀了一勺粥。
“也没什么。”谭玄略略思索了片刻,继续道,“韦澹明还在我们手里。有他,有韦兰若,我们就能有人证和口供。他肯定不愿唯有自己锒铛入狱,乔青望还逍遥自在。只要他能供述经过,他手里也一定还有相关的证据,拿下乔青望是迟早的事!”
“可是乔古道和宗天乙勾结的事呢?”
“这件事,只要抓住了乔青望,应该能顺带着牵扯出来。只是……”谭玄略微皱眉,“证据恐怕的确难了……但退一步说,他当年虽然和宗天乙勾结,收受不义之财,但终归还是剿灭了离火教,后来大笔的钱财也没能得手,倘若没有别的事,放他一马也未尝不可。”
“然而乔青望的事一旦扯出来,乔家的声望就倒了。乔古道半生经营也终归是一场空了。”谢白城说着,眉宇间掠过一丝怅然。
他们都是武林名门世家,多少都有些交情和过往。乔家崛起他虽不眼红,但看着他们家要坍台,也不免有些“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楼塌了”的感慨。
“所谓侠名,本就不该是自己去求取的,该是由行而生,别人由心而赠。当做一项事业去刻意经营,本就是背道而驰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