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呢?仙祖们说什么?”
他笑着答道:“仙祖们没有给我任何回应,甚至,哪怕如今我离他们仅剩一步之遥,我也还是不知,仙祖这种东西究竟存不存在。”
掌门师尊说得风轻云淡,赵岚苼却被这话震撼得愣在原地。因为这种话,哪怕你这么以为,用长明宿前任掌门人的身份说出来,也是十分地离经叛道。分量足以震撼整个沂水祁山,不,整个修仙界。
试想修炼了近百年,当今最接近于羽化登仙之人,在临西去,就差一步登上天梯时告诉世人:这世间可能压根没有仙,没有神。
那不是相当于告诉天下所有苦修之人,你们终其一生所追求的东西都是假的,人这一生无论再努力,到最后还是一个“死”字。
掌门师尊看赵岚苼呆了,笑道:“怎么?不过你我师徒二人之间无伤大雅的闲聊罢了,何必拘泥于这些?总之师父不在人前说就是了。”
说完他还朝愣在原地的赵岚苼眨了眨眼,竟是将赵岚苼方才耍赖的话尽数学了去,反将一军。
赵岚苼笑起来,学着掌门师尊的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
两人皆是大笑。
缓缓收了笑容,他才正色起来,“不过话说回来,苼儿,不必害怕。长明宿我既交到了你手里,门下弟子也都服你,你便是长明宿无可非议的掌门。你的决定就是长明宿该走的路,哪怕你选择的是一条注定走向灭亡的路,你也要相信你的选择。”
赵岚苼没太懂,望着他想再说些什么,但又觉得这些话的重量已令她说不出任何。赵岚苼心想,原来掌门师尊真的要离去了。
长明宿,这次也真的要交到她手上了。
鹿雪岭的梨花尽数落了地,就在花期结束前,长明宿满门先是告别了功成西去的前任掌门人,又即将送别前往京城,为大梁祭天卜卦的现任掌门。
满门上下的弟子都聚集在一处,等着赵岚苼启程下山,好给她一场热热闹闹的欢送会。却得知掌门早在前一晚就悄无声息地自行下山,不告而别了。
众人皆是无奈,大家都知道掌门行动向来离经叛道,又特别不拘泥于繁文缛节的虚礼,更是对这种肉麻的送别情节十分抵触。所以都笑着散去了,毕竟祭天大典虽要持续些日子,结束后又有为期几月的祈福,许多宫中宴请等等,但总归也不会太久,不到半年就回来了。
唯有一人,与所有打道回府的弟子南辕北辙逆流而行,趁乱不注意溜下了鹿雪岭,直奔京城。
大梁京城内,欢迎长明宿掌门,司天神官的典礼也是办的盛大无比。大梁向来信奉天道,认为天命难违,一切自有定数。对天道的执念颇深,自然相对的也视能卜天算命的司天神官为神职,连皇帝都对其恭恭敬敬。
赵岚苼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终于还是在一个个上前敬酒的王公贵族觥筹交错间,一头栽倒过去。
“司天神官晕啦!快将神官大人送回寝宫,万万不能磕碰着一点!”
几名宫女纷纷上前,正准备架住满脸红晕,摇摇欲坠的赵岚苼,却忽然被一只苍白修长的手从她身前隔开。
“我是司天神官此行所带的护法,交给我便好。”
几名宫人见来者确实穿着云霞长明宿的道服,却是个面容清俊的少年人,不禁有些拿不定主意。好像司天神官此行是独身一人入宫的啊?而且护法会派一个年纪轻轻的男子一同前来吗?之前也没见过啊?
“师父心急,半路上才发觉落了东西在门派,便令我中途回去取,这才晚到了两日。若是不相干的人,皇宫戒备如此森严,怎会放我一个外人入内?”
少年见几个宫人犹疑,掏出了一块雕刻着铭文的宫牌,的的确确是能随意出入皇宫的信物。
但也只是他们看来,在术士眼里,他手上拿的就是一张符纸,被施了障眼法。
领班的宫人接了护送司天神官回寝宫这般天大的活,绝对不敢出一丁点差错,哪怕见了宫牌,也小心翼翼地同醉醺醺的赵岚苼询问了一句。
赵岚苼还算能听清一两句话,又抬头一看是自己熟悉的脸,笑呵呵道:“阿肆!你来啦?走走走,正好我们一道回家!”
宫人们一听,这才放下心来,看样子确实是司天神官相熟的门派弟子。只是终究这男女有别,让男弟子照顾自己起居,还真是。。。
宫人们心里嘀咕,但再借给他们几个脑袋也不敢非议司天神官,低着头退了下去。
回到赵岚苼暂时在宫中居住的寝宫,沿肆小心翼翼将赵岚苼平放在了床榻上。见她面颊上那两朵飘忽不定的红晕,嘴里不知道嘀咕着些什么,手上还死死扣着自己的袖子不放,沿肆扶额叹了口气。
“就三杯倒的酒量,不知道来和别人喝些什么意思。”
赵岚苼虽醉得找不着北,好赖话还是听得出来的,闭着眼还嘴道:“你才三杯倒,我明明喝了五杯才倒的。”
沿肆翻了个白眼,好不容易才掰开她的手,打算转身去倒水,却又被赵岚苼倔强地换了另一只手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