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一辆黑色的林肯车,却骤然停在了公交站旁的桑意面前,她表情似乎也有些惊讶,却还是上了那辆车,白言川到达时,公交站前已经空无一人,他表情有些无奈。
“陈大少爷,怎么又许我坐你车了?”进到开着暖气,宽敞的加长林肯轿车内,桑意放下背上大大的书包,朝坐在对面的陈恣问了一句。
本来她和陈恣的关系趋于缓和,她甚至能够随意上二楼去和雷诺玩,并且给它喂食。
可两天前,陈恣又不知是什么原因,那一整天都不待见她,没跟她说过一句话,没看过她一眼,甚至连学校也没去,请了一天假,一个人闷在房间里,没有出来过。
桑意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隐隐能猜测出来,或许又与他逝去的母亲有关。她有向王妈打听,那一天是否是陈恣母亲的祭日。可对方讳莫如深,支支吾吾的,根本不愿意回答她任何。
被她这样直直盯着,陈恣表情似乎略微有些不自然,他转过脸去,反问她:“怎么,我看你在路边被冻的不行,所以同情心泛滥,让司机送你一程,你不愿意吗?”
“愿意,当然愿意,我在车里有更多时间背书了。”桑意却朝他笑了一下,嘴角边的两个梨涡清晰可见,纤长的手指将手里的语文书翻开,自顾自的背起了文言文来。
陈恣黑棕色的眸子却锁住她,目光落在她白皙的小脸上,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下。
回到家里,才刚进门,桑意被眼前的景象惊讶了一下,赵梦正将一道福鼎肉片汤,端上桌,她身上围着围裙,朝她笑了一下,似乎是亲自下厨了。
“妈,你竟然下厨了?还做了这道菜?”她有些兴奋,走到饭桌前,望着那碗热气腾腾的肉片汤,表情惊喜,不敢置信今天到底是个什么日子。
这道汤不喜肉食的她,唯独能接受且最喜欢的一道菜,这道汤也是她父亲桑文笙最喜欢的。
自从父亲去世以后,这么多年来,赵梦都未曾做过这道汤,而她今天竟然亲自下厨做了。
“冬天到了,知道你想喝这个,快坐下来,拿碗喝吧,一会儿,我让她们去把陈恣也叫下来。”赵梦朝她笑了一下,仿佛整个人身上都暖融融的,在昏黄灯光下被披上了一层柔光。
桑意点了点头,拉开凳子坐了下来,直到她端起那碗热气腾腾的汤,舀了一口,送进肚里时,瞬间觉得肚子里也温暖了起来时,仍然觉得,此刻幸福的令她有些不敢相信。
赵梦也在专心喝汤的她身畔坐了下来,一双看不出情绪的眸子望着她,兀然伸手抚了抚桑意瘦削的背,朝她问出了一句,令她有些意想不到的话来:
“桑意,你支持妈妈追求自己的幸福吗?”
“妈,我当然支持你了。”桑意有些没听明白,赵梦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她望向母亲眼睛,赤诚的回答她道。
毕竟,从父亲去世这几年来,她一直跟着赵梦到处漂泊,她在哪里,自己就在哪里,她从不反对母亲和谁在一起,也不反对她去追求她自己的幸福。
尽管她再不适应这种变化,也只能将对父亲的爱深埋心底,同赵梦一起,对着出现在她生活中的陌生人强颜欢笑。
因为桑意明白,就算她再如何劝说赵梦,再如何将父亲告诉她的,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这样的话语来告诉赵梦,她也不会理解。
而她也只会一遍遍看到赵梦,无数次向外寻求依赖,最终仍然一场空,徒留泪水与心碎的时候。
赵梦永远不可能会听从她的劝说,更永远不可能会选择自力更生的。
因为父亲在世时,她就是完全依赖着父亲照顾和供养,也无法得到满足的家庭主妇,而在他离世后,她更不可能让她自己去吃那种,在她眼里看起来,很没面子的工作的的苦,或者去经受生活的粗粝磨难。
因此,很多时候,桑意只恨自己的肩膀太过稚嫩孱弱,无法快速长大。
“那就好,你再多喝点汤吧。”赵梦却朝她笑了一下,语气里似乎多了些释怀的意味。
桑意点了点头,喝下勺子里的热汤,却并没有察觉到她的生活即将迎来巨大的变化。
也根本没有意识到,那将是她最后一次看到赵梦。
第二天放学,桑意下了司机的车,头顶的天空阴沉,天气寒冷,已经飘起了稀稀疏疏的雪花,刺骨的冷风,一直想方设法往她冬季校服外套里钻。
但拜陈恣所赐,她在这样的冷天里,终于也暂时不必,再去公交站前站着等车,冻僵腿了,而是可以同他一起,坐车回来。
“小瞎子,别忘了拿你帽子。”一阵柔软的触感兀然盖在了她发凉的头顶,是毛线绒帽的帽沿,盖住了她额前的齐刘海,差点令她看不清眼前的路。
桑意红扑扑的脸蛋上热了一下,回头仰视着站在她身后,单肩背着书包,个子越发蹿高了些的陈恣。
她望向对方那张痞里痞气,朝她勾了勾唇的脸,迎上那双黑棕色的有神眼眸,瞪了他一眼:“你就只会搞偷袭?”
不过才开学三个月的时间,她就能明显感觉到陈恣又长高了,似乎从178的个头,又蹿高了两至三厘米,整个人越发挺拔了起来。
而她自己到了梧州国际那样营养均衡,种类丰富,课间还会发牛奶和各类水果的学校,个子也有了不小的突破,已经长高了3厘米。
“我这是好心,明明是你自己不注意,在车上都只光顾着背书看书,我看,再这样下去,你迟早真变小瞎子。”陈恣却将整张脸凑近她,骨节修长的手指,拽了她帽沿上垂落的小绒球一把,一本正经反驳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