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府上下张灯结彩、喜气洋洋,比过年还热闹。
魏士柏恨不得跟路过的狗都说一声:“我外甥女回来过节啦!”
回魏府的第一顿饭,不能不隆重,但顾及到后头还有中秋宴,又不能太隆重。好在魏夫人敖树君是个持家好手,一顿饭吃得温蘅扶着腰连说:“够了够了,再吃撑坏了。”
敖树君递上一碗甜汤,怜惜道:“看你这样,最近在外都没吃饱过吧?你看你瘦得两颊都凹进去了。趁这几天在府上,舅母给你多补补。”
她生得慈眉善目,一团和气,不说话时像个菩萨,说起话来像个母亲,天生自带一股令人亲近的气质。
温蘅不忍心拒绝,硬生生又喝了一碗汤,撑得直打嗝。
竹芝在旁偷偷嘀咕:“去年来,舅夫人还说少主不怎么吃,肯定是平时饿习惯了,也是一个劲跟填鸭似的往她嘴里塞。”
刚满三岁的表弟魏淼把自己碗里的鸡腿夹给温蘅,大方道:“姐姐吃,不客气。”
六岁的姐姐魏焱像个小大人一样训他:“蘅姐都吃不下了,你别把自己不吃的给她,碗里都吃干净来,没吃完不许下桌。”
魏玄在座中拈须看着这幅场景,呵呵直笑。
温蘅对上他的目光,知道他不止在看自己,也是透过自己在看另一个人,她的母亲,魏士棠。
魏士柏突然爆发出惊天大哭,哭嚎声直干云霄。
“姐姐啊!我苦命的姐姐啊!你要还在,看到阿蘅如今模样该有多开心啊!可怜你年纪轻轻就抛下我们去了!都怪我啊!都怪我!要不是当初我领温儒那厮上门来,你们俩怎么会一见钟情?要是我早点觉察那竖子的心思,从中拦着点,你们怎么会顺利成亲?你们要是没成亲,你怎么会跟着那短命鬼英年早逝?!姐姐啊~”
哭声达到最顶峰戛然而止,他倒抽一口气,仿佛刚看到温蘅似的,泪眼婆娑道:“可是,可是你要是没遇到温儒,也不会生下温蘅这么好的孩子。好孩子,苦命的孩子啊~都怪舅舅啊!”
新一轮的哭嚎重新又起。
魏淼皱眉捂住耳朵,魏焱熟练地搓了两个纸团塞住耳洞,又团了个更大的打算往她爹嘴里塞。
敖树君面带尴尬地吩咐道:“快快快,快把老爷的酒撤了。席前不是说了不让老爷碰酒吗?”
魏玄老神在在,已经对魏士柏提姐必哭的行径习以为常,默默喝了口茶。仔细一看,他耳洞里也塞着两团纸。
温蘅笑吟吟地看着眼前其乐融的场景,全身上下如同泡在温水里头一样暖和舒适。
蓦地另一幅画面闯入脑海,直击心门。
那是魏家上一世最后的结局。
风雪之中,寒苦之地,魏玄衣衫褴褛,形销骨立,将最后半块饼让给孙儿后,活活饿死了。而魏家两个孩童,连日高热,求医无门,病死在敖树君怀里。敖树君抱着孩子的尸身,唱了整整一夜摇篮曲,第二日伤心过度而死。
而魏士柏面对家破人亡,痛哭一场后对新帝出言不逊,被看管的士兵拖到雪地里,挖个坑活埋了。冷雪覆面之时,依旧詈骂不已。
温蘅捏紧手中的茶杯。
这一世,她绝不让悲剧重演。她要让外祖颐养天年、寿终正寝,让舅舅舅母家庭和美、平安顺遂,更要让魏焱魏淼两姐弟无忧无虑、健康长大。
不管是谁挡在这条路上,她都义无反顾,一往无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