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女人笑容不改,甚至放缓声音,一字一句威胁他。
“你最好祈祷我一直不死。”
“我身即是蛊,你跑不掉的。”
他只得命人挑了她的四肢经脉,让她形同废人幽禁于深宫,好生伺候活着。
仁宣帝再回想起当年种种,不由握紧双拳,咬牙切齿恨声:“疯子,毒妇!”
恰在此时,帘帐外,跪下杨延模糊的身影,他低声道:“启禀皇上,秋琅宫的贵妃娘娘,薨了。”
仁宣帝脸色迅速白了白,不可置信地扭头问道:“死了?!”
“是,酉时初,宫人们侍奉娘娘用膳,发现已没了气息。”
仁宣帝下颌颤抖,浑浊的眼睛直愣愣地盯着明黄帐幔,眼中爬上血丝。
那女人当年扬言,若是她死,他也活不久。
他倏地想到近日身体出现的异端,太医日日请脉,却找不出任何疑难病症。
难道真如那毒妇所言……
仁宣帝瞳孔一瞬收缩,只觉脑中嗡嗡作响,他的手死死挥开帐幔,吼道:“太医何在?再去给朕速速降旨召集天下名医来京!”
……
晚膳席间,再次有下属禀来消息,在得知善贵妃薨后,皇帝突然急召全国各地名医进京。
以谢清砚对仁宣帝的了解,一个幽居冷宫的妃子死了,能惊到他如此大动干戈宣尽天下名医,想来是他自己出了问题。
谢清砚并未做多想,此时他更犯闷眼前的事——檀禾一反常态的没同他并坐用膳。
四方桌案上,两人面对面各占据一边。
在谢清砚看来,这不长不短的距离恍若天堑鸿沟,着实碍眼得很。
食案上肴馔繁多,水陆珍馐应有尽有,还有近来因暑热,深得檀禾喜爱的樱桃玉露团。
此时,檀禾正直勾勾地盯着他手边的玉露团,目露馋意。
桌上沏着的武夷岩茶温凉,谢清砚气定神闲地端起,低头抿了一口,而后抬眸静静看着她,等候她耐不住开口。
檀禾琢磨着,伸手似乎够不着,但她又实在不敢过去,靠近殿下。
谢清砚不知她在想甚,明明方才回来还抱着他不肯撒手,这会儿跟闹脾气似的,闷声不吭。
不过片刻,她如猫儿禁不住鱼的诱惑般终是探出了爪子,轻声道:“殿下将玉露团推过来,我想吃。”
也唯有她敢这般使唤他。
谢清砚不自觉勾了勾唇,心情颇感舒畅,他没动,而是先发制人低声问:“你今日为何不与孤同坐?”
檀禾心头颤跳,面上强装镇静,摇头:“你身上有股血腥味。”
闻言,谢清砚倒是愣怔一瞬,没想过会是这个缘故。
今日他去问审董淳峰,甫一从天牢回来便寻了干净衣裳,沐浴换上,生怕在牢里沾上的血气污秽会让她难受。
谢清砚无言片刻,起身端过玉露团递给她后,不知思忖了些什么,径自转身离开了。
眼角余光瞥到青年消失,檀禾长长舒了口气,身体里绷的一根弦瞬间松懈下来。
她执起筷箸,夹着玉露团咬上一大口,满足地眯起眼睛。
冰馅乳酪入喉,正好能压压燥动的心跳。
是夜,灯昏烛黄。
檀禾抱膝坐在软榻上,兀自蹙眉,沉默地抿起嘴角,一张脸几乎要贴到书中,纤纤素手将书页翻得飞快。
谢清砚进来时,便见灯火之下静柔纤弱的背影,青丝垂泻在盈盈一握的腰际。
目光扫过她手中的书,看见上面写着《心医集》。
谢清砚并未惊扰她,走到床边轻纱帷帐处,极其熟稔地铺床熏香,而后大剌剌地躺在檀禾床上,等候她。
行宫说好的回来各睡各屋并没有做到,在谢清砚三言两语哄弄之间,檀禾心一软便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