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的身形有些僵直,许久未动,屋中气氛一时见冷,徐星星借着醉意在他的手心流连须臾,便欲起身在床上躺好:“我好多了,你快去睡吧。”
谁知她刚将头抬起寸许,脸上那手忽而移到了她的眼上,稍一使力,她便躺回了原位,可那手并未移开,反而将她的眼捂得更为严实。
眼前一片黑暗,耳朵便灵敏起来,那人的呼吸好似离得很近,声线微微发颤:“今日,我没有杀人。”
徐星星一怔,知晓他指的是谁,便捏了捏他的指尖,肯定道:“你做得很好,我们在刘娘家,今日又是她孙儿……”
“我知晓。”睺渊周身蓦然腾起戾气,声线转为阴冷,“可我还是想杀了他。我想将他的手脚砍下,把他的双目戳瞎,想将他那尽是肮脏之物的脑子掏出喂猪,再将他的肉身在这大庭广众之下碾碎成渣,让那些偷看你的人熄了心思,若是还不够,就逼那些人把他吃了。”
徐星星听得直起鸡皮,刚想说话,那人的手指倏然间抚上了她的唇,细细地磨蹭着,许久才道:“可我,并未动他……”
“我不在意今日是谁成婚,白日有多喜庆,亦不在意他们任何一人的目光与看法,可我知道,
“你在意。”
“所以,我忍下了。”
徐星星想说些什么,但这人好似故意不让她开口一般,不厌其烦地描着她的唇,一下又一下,变软的嗓音又浸了不易察觉的委屈:“你今日听了那些老伯的话,定然以为我看他们此地之人会与那些憎我恨我之人不同?对吧?”
他这突然的转折让徐星星迟钝的脑子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想了片刻才知晓他说的什么,遂点了点头。
“你那般看我时,我便知晓了。”
“你诧异于我为何会服软道歉,为何会耐心至此,又欣慰于我终受了旁人的喜欢,尝到了被人崇敬的滋味。可是,星星,我并不在意此事的。”
“世人的憎恶与对抗,在我眼中不过如此,世人的崇敬与维护,我亦觉得一文不值。
“我在意的,自始自终,只有你。”
他那悱恻的嗓音含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偏执之意:“你的看法,你的目光,还有,你之喜恶。”
“只有你是不同的。”
“星星,你现在知晓了么?我所做的一切,不论是看病问诊,还是垂首致歉,不论是温顺知礼,还是收敛杀意,只是为你,只是为了让你欢喜。”
他又顿住,手指稍稍挑开徐星星的唇,看她张口咬住,才又继续小心翼翼地道:“那我这般,星星,
你可欢喜?”
她呆症许久,却仍想象不出他如今是什么表情。
但那微颤的指尖还是暴露了他此时的慌乱,于是,她抚上捂着她眼睛的手,用力握了握,点点头。
可她的动作并未让男子松下那口气,反而更为慌乱谨慎:“那,你何时……才肯原谅我?”
仿佛怕听见她的回答一般,他的大拇指从她口中抽出,干脆摁在了她的唇上,其余四指在她的下颌和颈间缓缓厮磨起来,声音缱绻:
“星星,我改了。
“真的。”
“我还会一直改下去,只要你在,我便会一直改,一直改,直到你满意,直到你欢喜。”
“可是你要在,你一定要在,不能离开,否则我这些改变便会前功尽弃,会碎得更彻底,所以你不要,一定不要……离开。”说到此处,男子又缓了好一阵,终深吸了口气,踌躇开口,
“当然,你若是……若是能像之前那般……爱我,我……便会改得更快些,更快些,我会很快变成你喜欢的模样,我可以……真的可以……
“你,信我么?”
徐星星愣怔了好大一会儿,也未消化他这番话语。
男子仍捂着她的眼,所以她并未看见,那人的神色好似卑微到了尘土里,缓缓俯身,在他覆着她眸的手背上,落上了深深一吻。
温顺,虔诚,至死不渝。
她终于反应过来,心中只觉得酸涩难捱,却未说出一个字来。
当然,她也无法说出,因为那人好似不需要她回应一般,仍捂着她的嘴。
外界的热闹逐渐消去,只留人收拾东西的声音,很快,连桌椅和碗筷的碰撞声也无了,只留一片静寂。
在这静寂慢慢扩散,又将酒精熬煮,在她觉得盖在眸上的手明明清凉似水,却仍似在添火加柴时,男子终于再次开口:“睡吧,星星。”
两只手总算都移了开来,屋中的烛火不知何时被熄了,因此徐星星还是未看见他的神情。
那人将她的头放到床上,掀衣下床去打地铺,徐星星的手却快过脑子,扯住了他快要掉下床榻的衣角,那人猛然一僵,回过身来。
徐星星觉得她应该说着什么,但酒精在她脑中泛滥肆意,将她的脑细胞冲撞得哪里都是,以至于完整的句子都拼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