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星星呼吸一滞,泪瞬时淌了出来。
睺渊眸中划过疼惜,却又很快隐了去:“黑气已贯穿他之心脉,如今未死是我将黑气留在他的体内,阻了他灵力外泄,但此乃权益之法,他,
“活不长。”
徐星星只觉得胸口的伤痛与她心间的痛楚相比,简直不值一提,她许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吗?”
睺渊抬手去拭她的泪,被她躲开后,并未恼怒,只微蜷了下手指,道:“这段时日我派人送去了许多药材,虽并不治本,但多少可以延长他之寿命。”
“能延长多久?”
“少则两三月,多至四五年,说不准,在他自己。”睺渊又将药盛了一勺递至她的唇边,“先把药喝了,快要凉了。”
徐星星却直接将此话忽略,执拗地重复道:“我要回昆仑。”
睺渊看她良久,叹了口气,将汤匙放回碗中:“如今昆仑结界又起,尽半修士围在太古山下,若不是魔族与之对峙,怕是已然攻了上来,你若是回去,许翼没了忌惮擅自开战,我到底迎战否?”
徐星星蹙眉道:“不可能,昆仑全盛时都不是你的对手,如今更是天差地别,他不会这般冲动。况且,我若是回去,好好与他说,他定然会将人撤去。”
睺渊笑了,好似在看着孩童胡闹一般:“许翼与我之间有何等的深仇大恨,星星,你又不是不知?况且,便是你能将他说服,他还会让你回来?届时你会不会再对我避之不见,一再躲藏?会不会擅自逃离,毫无音讯?星星,我不会放你走,你莫逼我。若你非要去也可,我陪你,神不知鬼不觉地待上一待,此已是我最大让步。”
徐星星恨声道:“你又要锁我?”
睺渊看着她,未置可否。
那便是了。
她不想提的,她知道不全怪他,是沈黎先动的手,但是只要想到他动手的后果是师叔的性命,她便恨他,亦更恨自己。
恨她毫无安全意识,恨她的无能为力。
恨她明明知晓魔魂会侵蚀人魂,却因沈黎如今法力全失,便存了侥幸。
恨她因幻境生出的可怜同情之心,想着自己既霸占了许星儿的身体,就该替她敬着这位对她最好的长辈。
谁曾想,沈黎竟偏执失智到那般地步。
所以,一切之始皆是因她。
不论是程雪还是方启,不论是沈黎还是顾诺。
全是因为她。
……还不如死的是她。
她在梦里一遍遍想着这话。
在她看见程雪方启炸成血花时,在她一遍遍地陷入噩梦时,再到如今沈黎身死,顾诺昏迷不醒时。
这个想法一片片堆积,一层层叠加,越发繁盛,直至破壳而出。
是啊,若不是她,程雪和方启也不会死。
若是她再细心些,不因那恻隐之心就对沈黎毫无防备,也不至于发生后来的事。
都怪她。
都怪她。
她这般想,便看着那人的眸,颤着嗓音这般说了:“睺渊,你真不如不救我,死得该是我。”
睺渊方才一直沉静的神色登时裂开,他深深地吸了口气,笑得颇为苦涩:“星星,你总是知道刀该往何处割。”
他将那药碗重重搁置桌上,抬手扣上她的下颌,倾身逼近了她,嗓音混哑道:“我当时看顾诺闪身挡在沈黎面前时,便知你定会怪我,但我还是那般做了,莫说是他们二人,便是许翼和岳百银,我亦会动手,不会犹豫哪怕片刻。
“你明知你对我之重,还一而再再而三地将我支开,而我每每再见你时,你便会将自己弄得一身血伤,星星,你告诉我,我到底该如何?你可知你又晕倒在我怀中时我是何心情?我未失了神智将场中人杀光已然是我之仁慈,到如今,你还要逼我么?”
徐星星看着睺渊眸中的癫狂之色,忍着下颌的痛楚,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往下掉:
“可是我好难过啊睺渊,我夹在你和昆仑之间,夹在你和天下之间,这些我都可以不在意,可我们之间陈着的人命越来越多了,一开始是程雪和方启,现在又是沈黎和师叔,我受不了,我真的受不了了,我会疯的,我现在就想疯了,我想去陪师叔你又不让,那你告诉我,我能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睺渊的神色稍稍平静,他的大拇指蹭着她的脸颊,尽是柔情缱绻,却让徐星星心头泛起阵阵凉意:“那我便化成他人模样与你一同回昆仑。”
是个好法子。
若是以往,她定会答应,可现下,她迟疑了。
先前她把程雪和方启之死归为意外,可沈黎之死却让她看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