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才放下心来,转身迈开步子,可没走出多远,又鬼使神差地停下,回头补了一句:“最近天黑得早,回家路上小心呀。”
说完话,江訫月不自觉地加快脚步,直到转过两个街角,她才后知后觉地放慢速度,原来拯救他人的实感,比想象中更温暖。
不过这份愉悦很快被理智压平。她很清楚这一切建立在自己能力范围内,就像玩游戏一样,既不能贪刀冒进,也不能畏首畏尾,恰到好处的分寸感才是生存之道。
……
钥匙转动的声音在夜色格外清晰。推开门时,她甚至没来得及把这份好心情收好,五条悟那双无处安放的长腿就大剌剌地闯入视线。他正懒散地靠在沙发上,两条长腿随意交叠着。
“回来了美子。”见她进来,他头也不抬地滑动平板,突然手腕一翻,将屏幕转向她:“看看这个。窗的报告可有意思了,银座三越百货的二级咒灵,被不明人士祓除了哦。”
江訫月一愣,下意识地看过去。
屏幕上那个模糊的跃起背影,不是她还能是谁?她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这算什么?连个心理准备的时间都不给,直接就把监控录像甩脸上?
好歹让她喘口气啊!
她深吸一口气,好烦,明明做了正确的事却莫名心虚:“哦,其实是我正好路过了。”
这种感觉是怎么回事?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圣母羞耻症?
五条悟终于抬眼看她,他前倾身体,沙发发出轻微的吱呀声。这个动作让他整个人从背光处显现出来,身影被勾勒的更加修长。
“美子,你知道吗?”他的声音突然褪去轻佻,低沉而清晰,“那个被救的OL,坚持说自己看到了天使。”
江訫月微微一愣,不禁头皮发麻,不至于吧?怎么就成了天使?
她忍不住在脑海里复盘当时的场景:明明就是很普通的救人流程啊?既没有从天而降的炫酷特效,也没有自带圣光的华丽转身,怎么就被脑补成天使了?
这让她想起小学时被老师要求写《我的理想》,全班同学不是要当科学家就是要当医生,只有她老老实实写“想做个好人”,全班哄笑的场景至今想起来脚趾还能抠出三室一厅。现在这种被架在火上烤的熟悉感是怎么回事?
而五条悟的面色却没什么变化,就这么看着她,而是突然问道:“所以,为什么救她?”
第36章
所以为什么救她呢。
五条悟的问题像一颗石子,轻轻一抛,却在江訫月心里激起一圈涟漪。她愣住了,不是因为她没有答案,而是因为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救人时,真的什么都没想。
如果非要剖析那一瞬间的念头,大概就像在游戏里随手清理路边的小怪?
或
者更简单,就像看到路边的石子硌脚,便下意识地踢开;看到树枝挡道,便随手拨到一旁。没有慷慨激昂的正义感,没有自我感动的牺牲精神,纯粹是一种近乎本能的反应。
她忽然想起小时候看过的武侠片,那些侠客们行侠仗义时也从不多想。刀光剑影间,救人就是救人,哪需要什么大道理?
她忍不住反问五条悟:“那五条老师,你为什么救人呢?”
“可能弱者哭哭啼啼的样子很烦,但让那些垃圾咒灵得意会更烦人吧。”五条悟看着她,毫不波澜地道:“动机?那种东西重要吗?如果每件事都要想得那么复杂,人类早就完蛋了吧。”
江訫月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脸上。
真是矛盾啊。
这个站在咒术界顶点的男人厌恶被“强者必须保护弱者”的道德枷锁束缚,却在每一个生死关头都站在最前方。
祓除咒灵,保护弱者,十年如一日,从不懈怠。可当你靠近他,试图感受这份善意的温度时,却会发现他的本质并非温暖,而是一种近乎冷酷的纯粹。
“弱者哭哭啼啼的样子很烦。”他说这话时,语气轻飘飘的,不带任何情绪。不是抱怨,也不是自嘲,只是在陈述一个简单的事实。他不觉得这有什么值得感动,也不认为自己是在行善。他只是想这么做,并且能做到。仅此而已。
最令人震撼的是,这种纯粹的自由意志,反而造就了最坚定的守护。因为他的善举不是被迫的,不是权衡后的,而是彻底自主的选择。
就像他每天只睡三小时,不是出于苦修式的自我惩罚,仅仅因为“这样效率最高”。
这才是真正至纯至善吧。没有口号,没有自我感动,甚至没有“善”的概念。他的行动纯粹得干净利落,不掺杂任何杂质。
江訫月忽然明白了,五条悟的“善”之所以无法被模仿,正是因为它根本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善”,而是一种近乎本能的、近乎傲慢的“理所当然”。
他的善意却比任何热血沸腾的誓言都更可靠。就像他说的,“动机?那种东西重要吗?”
或许,真正的强大不在于力量本身,而在于能够完全按照自己的意志行动,不受任何束缚,也不被任何定义框住。
五条悟的“善”之所以纯粹,恰恰是因为他从未觉得自己在“行善”。他只是随心所欲地活着,而他的“随心所欲”,恰好让这个世界变得稍微好了一点。
原来,真正的至善,从来都不是刻意歌颂出来的。
江訫月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盯着五条悟的侧脸看了半晌,终于还是没忍住:“动机不重要,那你还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