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晔清睫羽低垂,遮掩住了眼底的光亮,他上前几步走到她身侧,沉稳的声音出了口:“好。”
他视线看向前面,选了一条人少些的路,虽稍稍绕远了些。
待拐入一条安静些的小巷,他突然开口:“二姑娘,可是出了什么事?”
宋禾眉抿了抿唇,没有立刻答话。
邵家的事说出来倒是不要紧,可她说不出口的,是爹娘。
要她怎么说,要让她说出口,她的爹娘亲自将她送到旁的男人身边,随着旁人予取予求?
思及此,宋禾眉实在是忍不住眼眶湿润起来。
她虽低着头,但喻晔清很难不察觉她的情绪,此刻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从怀中拿出一个帕子来递过去:“是在下失言了。”
宋禾眉瞧着面前干净整洁的帕子,还有属于身侧人的修长指尖,她顿了顿,将帕子接了过来。
当真的捏着帕子擦在眼角时,随之而来的便是属于喻晔清身上混着墨香的干净皂角味。
但虽是墨香,可味道却能闻得出来并非什么好墨,可配合着皂角的味道,竟带着些莫名的意味在一起中,融杂在一起,随着巷中的风吹入她的鼻尖,一路拂到她心头去扫动,牵扯起痒痒的滋味。
宋禾眉吸了吸鼻子,落泪的冲动被压了下去,她动了动唇,轻声道:“我确实有些心中闷堵。”
她想说的话很多,有抱怨又不甘,有质问有痛斥,可这些话都不好同喻晔清说,最后只能化作一句:“邵夫人要给我的丫鬟改名字。”
一开口,她喉间竟有些哽咽。
“凭什么啊,金儿银儿有什么不要,偏要改叫春晖素晖,不就是在嫌弃我的出身,嫌弃黄白之物俗气,他们邵家既高贵,怎得不见他们将黄白之物拒之门外?”
宋禾眉原以为不会哭,但眼角到底是溢出泪来,她直接用帕子擦拭了去,对着身边人理直气壮问:“你觉得呢,我说的可对?”
喻晔清想也没想便答:“你说的对。”
宋禾眉抬头看他,见他没有半分敷衍,神色认真,一双墨色的瞳眸凝视着她,竟有那么一瞬,让她的心快跳了一下。
她眼神错开,抿着唇收回视线,低声道一句:“这还差不多。”
他们并肩走着,只是刚拐过巷口,一闪而过的半个背影便被偷偷出府的丘莞给瞧见。
在看到与小姑子相似的背影,丘莞别头去,生怕被瞧见,可转念又一想,她那个小姑子此刻正在邵家,哪里会在此处?
她松了一口气,继续向前走了,待终于走到了正街上,她入了一家医馆,替她的弟弟出了诊病的药钱。
丘茂被赌场的人打断了腿,躺在小榻上咿呀呀的叫,见了姐姐的面,口中就开始抱怨,怨她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怨她没能从富得流油的宋家扣出银钱来替他偿了赌资。
他说的多了,丘莞心中也烦闷,颓丧地垂头道:“我也是没办法,家中人此刻也拿不出这么多钱,那可是三万两……”
丘茂这话听得多了,腿上的伤发疼,让他跟姐姐说话的语气也不好了起来:“什么拿不出?我瞧你那小姑子出手阔气的很!”
丘莞无奈蹙眉,没说话。
丘茂以为她不信,当即半做起身来:“你当我诓你不成,我亲眼看见宋家的那个穷酸伴读在这里抓药,出手阔绰的很,还不是你家小姑子给的!”
丘莞被他说的有些烦,忍不住驳他:“他们二人有不相熟,哪里能是禾娘给的。”
丘茂奸笑了好几声:“好姐姐,这事你便不知晓了罢?前两天我是亲眼所见,她同那穷酸货大清早的一同骑马,哪里是不熟的样子?”
怕姐姐还是不信,他说话也开始夸大起来。
“我可是亲眼瞧见,那人来医馆买了什么人参鹿茸,银票大把往出花,怕不是回去都自己吃了,好生伺候你那小姑子罢!”
丘莞当即站起来,压低声音:“姑娘家名誉你怎可随意诋毁!”
丘茂梗着脖子回:“姑娘?她都嫁人了,还用守这姑娘的礼?背地里干点什么事谁能知道?也就你死心眼,嫁到宋家了就全卖给人家,可瞧瞧人家,一个嫁了人的姑娘给不干不净的姘头都有那么多银票,到了你,区区三万都拿不出来,姐姐,你当初跟家里断了关系,我还真以为你攀上了什么高枝,结果你?”
他嗤笑了好几声,又重新躺了回去。
丘莞一颗心在狂跳,脑中不自觉想起那日晨起,却是看见她的小姑子站在马厩旁。
这……当真是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