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黔次日一早请来家庭医生,姜驰高烧不退在卧室输液,他没看到人。昨晚他亲眼看到姜驰被陆景朝抱上楼,发生了什么不得而知,显然是闹得很不愉快。
傍晚季黔又过来送资料,推开门就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满地玻璃碎片,花瓶、酒瓶、碗碟摔得七零八落,餐桌上能砸的东西全都砸了个干净。客厅只有陆景朝站在落地窗前抽烟。
季黔压下惊讶,避开满地狼藉走过去,正准备开口,陆景朝夹烟的手轻轻一抬:“小驰刚睡着。”手上有伤,悄悄裹着一圈绷带,有血渗出来。
季黔将笔记本电脑放在唯一完好的茶几上,点亮屏幕,监控画面显示姜驰站在吉隆坡那家酒店大堂,正在办理入住。
季黔压低声说:“查实了,姜先生21号当晚确实去了这里。”画面切换到走廊监控,姜驰慢慢走到6019号客房,敲门的手举起来,顿在半空,门没关,他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画面到这里结束。季黔道:“房间里没有监控,不知道里面具体发生了什么。”
陆景朝若有所思点头,沉默间思绪飘远了。他想起了那本被翻阅过的书,以及那枚从书里掉出来的书签。原以为是梁安白的冒犯,却不想是姜驰来过的痕迹。
这个发现让陆景朝心头发紧。
姜驰似乎总是这样,对他的世界充满孩童般的好奇。好奇他喝的茶,爱抽的烟,喜欢听的音乐风格,爱看什么类型的书。
十九岁的姜驰是这样。再往前,两三岁,巴掌大的姜驰也是这样。小家伙来陆家宅子暂住那段时间,对他的房间充满了浓厚兴趣。可又是一个十足的乖孩子,他不在,姜驰就不会独自进去探索。小家伙每天晚饭前准时守在窗边,眼巴巴等着他从学校回来。
姜驰伸手要抱,他那时候不怎么喜欢小孩儿,总觉得这么大点地孩子最吵闹麻烦,可姜驰就是要往他身上凑,他没办法,便抱起人上楼放书包,姜驰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东瞧西看,这个要也好奇,那个也要摸一摸。
果然麻烦。
“哥哥,你的房间可以给我吗?”
“你自己有,为什么要我的?”
“你的好,我的不好。”
后来方便,他搬去学校附近的公寓住下,真把房间让给了姜驰,姜驰反而不高兴,撇着小嘴伤心地和商颖告状。
“哥哥把房间给我了,可他不在…明明说好房间里的东西都归我,那哥哥也该是我的…”
这件事是商颖觉得有趣,后来在饭桌上聊天说起的。
之后小家伙又对他住的那间公寓感兴趣,哭着要和他一起睡。陆景朝很怕他哭,答应了有机会带他去参观,可没过几天,他们一家搬去了外地,一去十多年。
再见是他爷爷的葬礼上,他工作繁忙,过来尽了孝,便要赶去吉隆坡出差。车驶出陆家别墅,有个瓷娃娃一般的小少年裹着米色围巾,跟在商颖身边,他一眼认出来了是当年的小家伙,因为姜驰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从小到大没变过。
又过几年,他偶然听说姜驰考了去中戏,恰逢王叶川筹备新戏,他便托人找到姜驰小组作业的表演资料放到网上。这年代,足够漂亮的脸蛋就像会发光的金子,不用特意点明也会被人一眼看到。
他深知王叶川的臭脾气,定期休假的时间都花在了《罪有应得》的剧组。果然啊,姜驰受了不少委屈。
“陆总?”
季黔喊了第二声,陆景朝回过神,手上的烟燃尽了,烟灰落在茶几上。
“梁安白人呢?”陆景朝问。
“被您赶出来后没了消息,他没经纪公司,暂时没联系到。”
陆景朝点头,将烟头丢在烟灰缸,好一会儿没说话。季黔正想询问,陆景朝道:“想办法联系,我要见他。”
“好。”季黔收起笔记本便要离开,陆景朝忽然道,“再帮我找个人。”
一墙之隔,姜驰躺在床上睡得并不安稳,左手背贴着医用胶带,他皮薄,扎了针的地方都有乌青。
睡得很沉,做了个梦,梦到医生突然打电话过来,让他马上来一趟医院。姜驰在《烂尾情》剧组,听到是关于母亲的事,立刻停下手头工作,打车到医院,医生什么都没说,把笔递到他手里,催他签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