遵循着一个哥哥最为原始的直觉,池无年缓缓皱起了眉头,对这个没头没尾的问题表现出防备的态度:
“怎么突然问这个?”
池非晚显然也有事情在瞒着他,从头至尾吞吞吐吐,一直在插科打诨。
宁知微在旁边默不作声地围观,越听越觉得这事不怎么对劲。
这老池家的风水……恐怕还真有点邪门。
池无年截断了池非晚已经扯到了外太空的话题,面色不虞地伸手将还没来得及脱下来的领带扯开一点,吐出一口浊气:
“你对何皎皎很有兴趣吗?”他直截了当。
池非晚可疑地红了半个耳朵,但表面上还在负隅顽抗,连连摆手,又端起杯子来喝水,语气理直气壮,明显欲盖弥彰:
“你别误会,我是因为学生的事找她,教育为重,耽误了祖国的花朵你担当得起吗?”
池无年沉默地盯着她,显然没有被这番毫无说服力的说辞所打动。
但由于现在信息还都处于未知状态,所以他倒是也没有继续戳穿池非晚,只是无言片刻之后还算配合地回答道:
“我只有她公司的官方邮箱和秘书号码,并没有她本人的私人联系方式。如果你确实找她有急事的话,我可以尝试着通过前两种渠道获取一下,但前提是你得跟我说实话,告诉我你的真实目的。”
与其说是交易,倒不如说这是个赤裸裸的计谋,引诱着池非晚一头扎进火坑里。
果然,在池无年话音落下之后,她整个人都蔫了下去,半晌没有言语。
虽然总的来说,池无年对何皎皎这个人本身的态度并不带有许多敌意,他甚至还有几分没说出口的欣赏,相信她能在如今风起云涌的墨城杀出一条血路。
但这并不代表着他想要跟对方成为朋友甚至间接拥有更紧密的关系,更不代表着他觉得现阶段对方值得信任。
主观上池无年并不倾向于在开玩笑之余贬低自己身边的人,但无论是他还是对方本人都得承认,由于大学毕业之后顺利留在了校园这个象牙塔中工作,这些年来顺风顺水,有池家在背后保驾护航,也的确没有吃过什么苦。
而这便等同于几条容不得辩驳的事实,比如她应对社会危险的能力的确要比同龄人更差一些,很容易对可能怀有不明心思的人抱有太过容易的信任。
池无年自知在构筑这份天真的过程里有自己出的一份力,也自然而然地认为自己有责任也有义务去保护这份天真不受到外界的伤害,能够得以长存下去。
可是……即便有这样的义务,就一定意味着他有这样做的权利吗?
想到这里,池无年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对池非晚稍微放软了些态度——虽然这点在他看来已经很明显的转变,放在旁人眼里也就是表情和语气严肃的程度从百分之二百减少到了一百九十五而已:
“池非晚,你都快三十岁了,理论上我的确不该再插手你的事。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如此执着要获取何皎皎的联系方式,但我会尽力帮你。不过,我希望你能在做决定之前先审慎地考察好一切条件,别伤害自己,也别让不希望你受到伤害的人担心。”
察觉到他的让步,池非晚先是不可置信地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神色激动地站起身,凑上前去狠狠抱住了池无年:
“哥!我就知道你不舍得让我着急了对不对!”
池无年不着痕迹地把身体向正在看热闹的宁知微那边倾斜了一下,很是嫌弃地推开池非晚毛茸茸的脑袋:
“你最好不要把你的粉底蹭到我西装上,否则今晚可能你只能待在洗衣房而不是客房。”
池非晚用了半秒的时间思考了一下现在对方身上这件西装大概要花多少钱订制,然后又用了不到半秒的时间把自己从哥哥肩膀上拔了出来,带着绝望而戒备的表情一直退到五米开外。
是夜,池非晚终于磨磨蹭蹭地洗漱完毕之后钻进属于自己的客房,池无年跟宁知微一起热了点牛奶解酒,然后也带着对方钻进主卧那已经没有了温度的被窝。
枕边人身上如愿散发着与自己如出一辙的白茶香气,宁知微满意极了,像只精力旺盛的大型犬,抱着池无年肌肉紧实而流畅的上半身一阵猛吸,一边吸一面赞叹地啧啧有声,感慨自己选择沐浴露的品味真是已经臻于化境。
池无年平躺半晌,忍了又忍,在宁知微的手心第五次装作不经意从他胸上掠过时终于忍不住了,翻过身一把抓住那只作乱的手:
“想煽风点火?”
他把“点火”这两个字咬得极重也极暧昧,似乎说出口的同时就在指摘什么两人都心知肚明的事实——由于池非晚的突然来访,今晚必须是个什么都做不了的平安夜,不能发出一丝与单纯睡眠无关的声音。
被他牢牢把手腕握在掌心,宁知微被那皮肤的热度烫得哆嗦了一下,体会到他话中不言自明的警告含义,只得心有不甘地安分了下来。
卧室里陷入沉寂,宁知微毫无睡意,翻了个身朝着池无年的方向侧躺,一下一下数着那个人绵长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