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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楔子（第2页）

他直到此刻才算是看清楚池无年的脸。那张脸还和十年前一样英俊……不，或许更英俊了些。现在的发型被打理得更适合他，下颌的线条更加冷硬成熟，那双眼睛也更为黑沉坚硬，里面多了许多让他看不懂的东西。

他喉间干涩，不敢再与对方对视哪怕一秒，忍不住低下头去，盯着白纸黑字上打印机留下的清晰痕迹。

“收购的方案，我已经派秘书提前转交给你了。”池无年无波无澜地看着他颤抖的肩膀，那里的线条似乎变得比十年前更清瘦了。“除了还留在现存公司员工手里的那一小部分，你们宁家在澜石的所有股份，连带三环的那座创业大楼，我照单全收。”

“……”宁知微低着头，声音有点哑，“钱呢？”

池无年淡淡道：“三个。”

宁知微猛然抬起了头：“不行！澜石的科技部现在握着不下数十项前景向好的专利，光是无人驾驶的那两项市场估价就不止三个！就算现在股市震荡，连公司带地也绝对不可能拍出这么低的价格……”

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池无年打断了。

“你可以选择不卖。”他没有发怒，但那眸子里的裂痕无疑是冷的。

“但你大可以试试，你走出这间会议室的门之后，整个青城还有哪家公司敢跟你澜石上谈判桌。”

宁知微几乎要把自己的下唇咬出血来。

池无年很耐心，抛出赤裸裸的威胁过后便不再开口。时间在沉默里几乎要停滞不流，宁知微感到自己的血液一点点从身体里逸散出去，直至整个手掌都变得冰凉的地步。

又过了几分钟，他突然动了。

会议室里的椅子是金丝楠木材质，质地极重，很难推动。宁知微的手抖着，用尽全身力气把池无年身旁的那把椅子推到旁边，然后轻轻在他面前跪下了。

会议室里的地面铺着一层厚重的地毯，即使全身的重量都压在膝盖上也不觉什么疼痛，只是感到麻木。宁知微垂下眼，没有焦点的视线飘落在池无年脚尖。那人穿着一双JL的顶级手工定制皮鞋，锃亮而尖刻的鞋尖像是一根针刺进他的心口，挑起一阵没有知觉的刺痛。

但是妈妈还在icu里输着液等待手术，他别无选择。

看见他的动作，池无年原本静如潭水的眸子里骤然出现了一丝波澜。尽管那浑然天成的淡然在一瞬之后便立即恢复无踪，但他的冰面终究有了裂痕，再也不复原来的坚固。

宁知微的嘴唇轻轻颤着，连带着连声音也是抖的。他近乎哀求：“池先生，再多让几分利吧，这个价格配不上澜石的价值……”

池无年再次打断了他，轻轻地：

“你叫我什么？”

“池……”宁知微不知道他这样发问意欲如何，瑟缩地想了一会才轻声道：“池无年。”

又是一瞬寂静。然后宁知微道：“对不起。”

他没有看池无年的眼睛。

简短的三个字，池无年的瞳孔却猛然颤了颤，指骨紧紧顶住自己的关节，强迫自己没有做出任何回应。他不回答，宁知微便轻轻喘了口气之后继续说下去：

“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十年前的事，无论你想怎样，我都没有怨言，但现在，求你给澜石一个合理的价格，求你给我……一条活路。”

池无年没有立刻回答他。他只是深深地凝视着对方低着头跪在自己面前的身形，那样卑微，那样无力，像是将自己埋在了尘埃之中，再也不复上一次他见到他时，那个自由潇洒的笑影。

池无年突然觉得他好像看见了十年前的自己。

他突然笑了一声，缓而又缓，轻之又轻。下一秒，身形高大的男人蓦然站起身来。池无年站在自己的初恋、也是他在这十年里恨极了的人面前，伸手轻轻扣住他清瘦的下颌，逼迫他抬起头来。

两人再一次对上视线，互相都从对方的眸子里窥视到了经年累月无解的痛苦。

池无年轻声道：

“让利，可以。由你开价，多少我都照出。”

他手上的力道逐渐收紧，最后严丝合缝地扼住了对方不住滚动的喉咙。

“但你最好想清楚，连上十年前你欠下的那些，这一切的一切，你该拿出什么来还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