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仰起脖子遥冲着莫菲直愣愣地盯着看了好一会儿,居然咧开嘴露出雪白的牙齿笑了,毫不在意身上鲜血淋漓的伤痕。
押着他的那侍卫不耐烦地推了他一把,少年吐了吐舌头,光着脚一瘸一拐跑开了。
“你们这儿怎么一点道理都不讲。”
“嗯,锦衣卫里是没几个好人。”
沈炼飞快地撇清了关系,现在的他还真不是锦衣卫的一员,站着说话不腰疼。
天色渐晚,稀疏树影慢慢爬上了墙头。这几天京城夜里的露水格外重,众人早早把黄册抄本收进房间里。值夜班的几人并着沈炼和莫菲一起接着熬。沈炼提着笔一卷卷地记下手抄本里有疑问之处,莫菲一时半会儿写不来毛笔字,就坐在旁边看着。
浩如烟海的墨字淹没了他们。从事发中心的松县起,每一户、一里、一甲的人家,明朝所有人名,所有的土地尽皆落在一叠叠纸上。眼前的这些还只是后湖档案里的冰山一角,莫菲深深被古代人这样的宏大工程感动了。
尽管其中一小情感是源于悲催上班族的本能。
她拿起其中的一本坐在板凳上,就着桌旁的灯火读了起来。现在就差几杯咖啡她就觉得自己已经穿越回公司继续加她的班了。同桌的纪师爷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俩黑眼圈让微胖的师爷看上去好像穿着褂子的熊猫一样。
“现在是几更天了,沈先生?”
问话的正是纪师爷,说话声音有气无力,身子也快坐不稳了可手还是牢牢地握着笔。
“才刚到傍晚,您怎么说。”
“是吗。。。。。。我还没吃早饭呢你让淮青给我捎点儿来。”
这对话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南镇抚司里的招牌场景就是一群熬夜熬空了身子的人东倒西歪地挂在椅子上,唯有写字的右手刷刷刷刷精神抖擞地忙个不停。莫菲暗自噫了一下,这劳动力剥削得也太凶残了,不知道什么叫八小时工作制吗!
废话,古代人谁知道这个。
“嗳,我以为你们锦衣卫的人天天都是拿着刀在外头抓人查案的,怎么到了你们这儿是成天做账啊?”她跟纪师爷不熟,小心翼翼地请教了一下前辈。
纪师爷看了她一眼道,“那主要是北镇抚司做的事。”莫菲似懂非懂点点头,她到现在方知锦衣卫还分南北两面。
另几个正在校对的老先生看上去有点不乐意让她呆这儿。一来是觉得不该让外人碰这些东西,再者是存心没把她这单薄的女孩子放在眼里。碍于沈炼在场他们没好意思说什么,但排斥的意思自然而然写在了脸上。
哼!
莫菲心里那叫一个不爽,不服输的她心里默算着账簿上的数目,手也跟着落笔不停。虽然字写得挫了点,他的工作效率可比古代人高了不少。在心底狠狠地问候了高中数学老师一番后她打起精神融入了这群明代社畜的队伍里。眼看过去了一个时辰有余,堆在她面前校对完毕的册子竟比其它人摞得都高。
另两个年长的账房先生好奇地凑到了她旁边看着她在那龙飞凤舞,一页页的户籍人口变动被她理得条目清晰。莫菲编好了一个个表格开始往里头填着数据,小村庄里的人口资料化成了数字被她梳理得条目清晰。随着成果的增加她开始留意观察起其中是否存在某些规律或者异常。
“怎么样,不要小看金融狗啊。”眼看其他人都赶不上她的进度,莫菲小小地得意了一番。窗外已经黑了下来,偶尔传出几声狗叫让这个陷入恍惚状态的人一抖激灵回过神来继续干活。
虽然莫菲是数学高材生,她对明朝的户籍制度仍然一问全不知。好说话的纪师爷在旁边教了她一些,莫菲一字一句用心记下,过人的好记性帮上了忙。眼前的工作愈发让她觉得大脑麻木,注意力越来越涣散,旁人闲聊的声音也渐渐飘进了她的耳朵。
“。。。。。。陈大人看了怎么说?”
“他就看了两眼,跟我打赌说这几个县的人肯定都特别长寿。。。。。。”
跳动的火苗,不稳定的光源,让莫菲的眼睛很快陷入了疲劳。双手机械化地写下一个个人名和生卒年份。享年八十五、九十二、九十一、八十三。。。。。。
哦。。。。。又是一个九十岁寿终的。。。。。。
嗯。。。。。。难怪陈寅陈大人说了这几个县可能寿星很多
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