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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第1页）

探春在旁补充：“我还让她在穗子尾绣了条小鱼，用银线勾的，你看这尾巴翘着，像在水里游呢，添点活气。”

众人正说着，宝玉提着个食盒进来，里面是几碟苏州点心，有蟹壳黄、猪油膏，还有黛玉爱吃的桂花糖粥。“刚从老宅那边来，见工匠们把书房的窗棂修好了，糊的是新贡的云母纸，透光又凉快。”他打开食盒，香气漫开来，“这是特意让苏州厨子做的，尝尝像不像老宅的味道？”

黛玉舀了勺桂花糖粥，糯米的软混着桂花的香，像小时母亲喂她的味道。“像！比记忆里的更甜些。”

“甜就好，”宝玉笑着坐下，“我让人把你案上的那盆水仙也搬过去，放在新书房的窗台上，定好看。对了，老宅的井里能冰西瓜，比荣国府的冰窖还凉，过几日我就买些西瓜来冰着。”

湘云立刻拍手：“我要吃最大的那个！中间最甜的瓤得给我！”

正说着，贾母身边的琥珀来了，手里捧着匹藕荷色的杭绸：“老太太说姑娘搬新家，得做件新衣裳，这料子是新到的，滑得像水，穿在身上定凉快。还说让姑娘别累着，收拾东西的活让丫头们干，你只管挑些心爱的带去。”

“替我谢老太太。”黛玉接过杭绸，料子在手里轻得像云，“我知道了，定不让老太太挂心。”

接下来的几日，潇湘馆里像起了阵小旋风，丫头们忙着打包东西，书箱摞得高高的，里面是黛玉的诗集和画卷；妆奁匣敞开着，里面的玉簪珠钗闪着光，紫鹃一件件用软纸包好，说是“别磕坏了”。

湘云天天跑来帮忙，却总在旁边添乱，把砚台当成了胭脂盒，差点染了一袖子墨；迎春则帮着绣书签，每个书签上都绣着朵小花，有蔷薇、有兰草，说是“林姐姐看书时用，看着就舒心”；宝玉最是忙碌，亲自去老宅盯着工匠们挂画、摆花，连窗台上的花盆都要亲自摆正，说是“不能委屈了妹妹”。

搬离荣国府那日，天刚亮，马车就停在了潇湘馆门口，一共三辆，一辆装书，一辆装衣物，还有一辆铺着厚厚的毡子，是给黛玉和林如海坐的。贾母和王夫人站在门口，拉着黛玉的手嘱咐：“常回来看看，别让我们惦记。”

黛玉点头，眼眶发热：“定会常来的，老太太要是想我了，就让人捎个信，我立刻就来。”

湘云拉着她的手不肯放：“我明日一早就去看你！带着新做的风筝！”

迎春也小声说：“我……我把绣好的屏风送过去，摆在你的书房里。”

马车缓缓驶离荣国府，黛玉掀着帘子回头望，见众人还站在门口挥手，像幅褪了色的画，慢慢缩成了小点。她忽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却又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是这几年的笑闹，是姐妹们的惦念，像春日的雨，润物无声。

到了梨花巷的老宅，刚推开大门，就见满院的梨树枝繁叶茂，绿得发亮，几只麻雀在枝头跳着，见了人也不怕，扑棱棱飞起来，落了几片叶子在地上。西厢房的窗开着，竹影在墙上晃，像谁在轻轻摇着扇子。

林如海带着黛玉走进书房，梨花木的书桌上摆着砚台和笔，都是新置的，却透着熟悉的温润。“你看这窗外，”他指着窗外的竹林，“风一吹，竹叶响得像唱歌，跟你母亲在时一样。”

黛玉走到窗边，伸手就能摸到竹枝，叶片上的露水落在手背上，凉丝丝的，像母亲的手轻轻拂过。她回头笑道：“父亲，咱们回家了。”

正说着，宝玉带着小厮们来了，搬着个大花瓶，里面插着新折的蔷薇，粉白的花瓣沾着露水。“刚从园子里摘的，插在书房里，像把春天搬来了。”他把花瓶放在桌上，“我还让人炖了冰糖雪梨，用老宅井里的冰镇着，甜得很。”

湘云也跟着跑进来，手里举着个风筝：“快放风筝！这梨树下的风最匀，定能飞得最高！”

午后的阳光透过梨树的枝叶，在地上织成碎金，风筝在天上飘，像只大鸟，线轴转得飞快，湘云的笑声落在风里，惊起几只麻雀。迎春坐在廊下绣屏风，阳光照在她的发上，像镀了层金；探春帮着林如海整理书籍，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天上的风筝，眼里闪着光。

黛玉坐在书房里，看着窗外的热闹，手里捧着父亲刚沏的碧螺春，茶香混着梨花的甜，像幅永远也看不够的画。

夜里，黛玉坐在灯下，提笔在新书房的第一张纸上写下：“梨花香里归故里，竹影窗前是吾家。”…

开绸缎铺

入伏后的日头像团火，烤得石板路都发烫，梨花巷老宅的梨树叶却绿得发亮，像撑起把巨伞，把半个院子都罩在阴凉里。黛玉披着件月白细麻衫，坐在梨树下的竹榻上翻书，案上的青瓷碗里盛着井水镇的酸梅汤，冰块在水里轻轻撞着碗壁，叮当作响，像谁在敲着玉磬。

这日清晨，林如海拿着本账册走进院来，晨光透过梨树叶的缝隙落在他的官袍上，晃出细碎的金斑。“颦儿，昨儿让账房先生算过了，老宅的田产和铺子都理清了，往后咱们父女俩的吃用，倒是不愁。”他把账册放在石桌上，指着其中一页，“城东的那间绸缎铺，你母亲在时最爱去，我让人重新整修了，往后让你学着打理，也算是个念想。”

黛玉拿起账册，指尖拂过“绸缎铺”三个字，忽然想起母亲曾牵着她的手，在铺子里挑花样子，指尖划过一匹海棠红的缎子，说“这颜色衬我颦儿”。她抬头笑道：“好啊，等过几日凉快些，我去看看，定能寻着些好料子，给父亲做件新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