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又恰好戳中了秦锦城的软肋,再加上秦瑾之的那副神色,脆弱的良心顿时隐隐作痛,秦锦城嘴巴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却又慢慢闭上了。咽下一口干涩的唾沫,眼神也有点飘忽,最终还是编出来个借口来解释:“我今晚累了,就想着回家睡一会,我不是叫了柳姐守你的夜吗?”
“原来是这样。”秦瑾之颔首:“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秦锦城心里一紧,呼吸都停了一下。但很快回过神,使劲咧起嘴角,抬起手摆了摆:“我不是这样的人……”
秦瑾之看着竭尽全力掩饰自己的秦锦城,眼底的笑意一闪而过。
平日不冷不热的秦长官还能有这副表情。
“你忘记穿鞋了。”秦瑾之伸手指了指秦锦城的光脚,刚刚秦锦城冲出房间的时候跑得太快,连拖鞋都忘记穿上了,此时局促地站在微冷的地板上,秦瑾之能看到秦锦城的脚趾蜷缩着,像是在扣地。
这句话恰好给了秦锦城一个台阶下,秦锦城忙不迭走回房间穿上拖鞋,重新整理了一下情绪,才走出房间,脸上的表情恢复自然:“你怎么打开门的?就这么一个人回来了?”
“我很早就把你的备用证件偷走了。”秦瑾之毫无负罪感地说道:“因为我以前和你说过,如果你把我拒之门外的话,那我会自己进去。”
“我不会等待一扇门对我敞开,我会选择自己打开他。”
秦锦城一愣:“你和我说过这段话吗?”
“说过的。”秦瑾之语气满是笃定。
秦锦城使劲回忆着,好像确实在什么地方听到过这样一段话,但他记不清是在哪里了。但他紧接着就察觉到了不对,表情严肃:“你偷东西?怎么偷的,这是坏习惯……”
秦瑾之不想听秦锦城的絮絮叨叨,便皱起眉头,脸色一白,手抚向自己的伤口,摆出疼痛的神色来,企图拿捏秦锦城:“我伤口痛……”
秦锦城果然很吃这一套,表情一变,在关心则乱下,也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对,连忙上前两步,手忙脚乱地拉开秦瑾之的衣服:“伤口又痛了吗?来,让我看看……”
撕开衣服,重新看见那个伤口,做完清创手术缝了针以后留下一条长长的疤。秦锦城定睛看去,看到伤口并没有渗出血液,才松了一口气。
“这个伤口没这么好,医生都说了一定要静养,你又一个人跑出来……”秦锦城扭头看向秦瑾之,忍不住想要说教两句,却猝不及防撞进了秦瑾之的眼眸里,深蓝色的眼眸在光照下一闪一烁,就像是荡漾着的清波,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秦锦城嘴上说着的话也不自觉地停了下来。
“哥。”他听到秦瑾之这么呼唤自己。
秦锦城浑身一僵,喉结滚动出吞咽声,觉得像是一个烟火在自己脑子里炸开,瞬间头脑一片空白,七魂六魄都快飞出天外,紧接着各种情感就像是一个泡泡一样止不住地往上涌,最终化作了满心的手足无措。
他叫自己什么?
叫哥?
秦锦城从小到大没少被人叫哥,少年的时候就天天被柳青城他们围着,一口一个秦哥地叫,青年的时候就天天被贺嘉煜他们围着,还是一口一个秦哥地叫。但今天他听到秦瑾之喊了自己一声哥,却有一种看到了铁树开花的感觉——这是他第一次被这个和冰一样清冷的少年这么称呼。
秦锦城的一生好像都在慢一步。刚刚考到好成绩就听到了父母失踪,生死不明的消息。刚刚从周恒的魔鬼训练底下混出头就遇上了凌筠死去的破档子事。好不容易开始读懂了自己那个神秘莫测的养父,但养父却已经埋在了那个废墟之下。抽上了王猛的第一支烟,但王猛却早已去世。
现在他的“慢一步”又多了一个案例:在放弃养育秦瑾之之后,秦瑾之忽然管自己叫哥。
但这一次秦锦城很幸运,他只需要及时往前赶一步,就能把这个遗憾追上。
秦锦城在原地怔了一会,才不轻不重地应了一声。
他缓缓揽住秦瑾之的肩头,声音低沉:“欢迎回家。”
或许是太沉浸在这一刻的心乱如麻,他没有注意到秦瑾之在听到自己冷冰冰的一声“嗯”的时候,眼底闪过的一丝黯然。但被秦锦城搂在怀里,秦瑾之忽然看见了秦锦城的脖颈,自己留下的咬痕在结痂后更加显眼。刚刚从心里浮现出来的黯然情绪烟消云散,秦瑾之眯着眼睛,享受着秦锦城的轻拥。
我想从你身上得到情感,从你身上得到体温,从你身上得到气味,从你身上学会怎么成为一个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