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半个钟头,西印度群岛上高低错落的房舍就已经化为了不规则的深色轮廓。
游轮开着开着,景致就变了。远处山峰上的葡萄园变成了细小的绿色斑点,鲜翠嫩绿的橄榄树林渐渐变成了荒石滩。
当太阳西沉,落下海平线时,邮轮终于无拘无束地到达了远海地带。
此刻她才真切地意识到,自己正被这艘船带向命运的深渊。
最后的几座岛屿犹如黑珍珠般散落在靛青的海面上,很快也变成了模糊的阴影。
海湾就在邮轮身后,她的面前只剩一望无际的海,崎岖变幻的海岸线令人晕眩。
夜幕降临时,远海呈现出一种令人心悸的深蓝,仿佛能吞噬所有光明与温度。
海风逐渐变凉,她抱着手臂搓了搓胳膊,有点想转身,回到船舱里歇息。
“甲板上风大,当心着凉。"罗切斯特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他的声音混着香槟酒气飘过来。
他双眉紧锁,用严肃得近乎不高兴的目光盯着她赤裸的胳膊,仿佛他们已经构成了一种不谋而合的紧密关系。
她下意识往旁边避了一步,与罗切斯特拉开距离。
他的目光在她后退的动作上停留了一瞬,嘴角微微下沉,但很快又恢复成那种克制的、近乎礼貌的疏离。
"谢谢关心,"她轻声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披肩的流苏,"我想再待一会儿。"
罗切斯特没有坚持,只是点了点头,转身离开前又看了她一眼,仿佛在不满地确认什么。
他的背影很快消失在甲板另一侧的灯光里,她终于松了一口气,重新将目光投向漆黑的海面。
海浪在船身下翻涌,发出低沉的呜咽。
她倚着栏杆,听着大海倦睡时的波涛声,眼皮渐渐发沉。
该回去了,她想。
可当她转身想要离开时,却突然意识到一个尴尬的事实。
她完全记不起自己的客舱编号了。
她在头等舱的通道里转悠了半个钟头,看着一间间相似的雕花木门,感到头脑发昏。
偶尔有乘客经过,投来疑惑的目光,那些镀金的装饰线条在视野里纠缠成网,头顶的壁灯发出惨白的光线,照亮了她雪白疲惫的面孔。
她上一世从未坐过船,此刻淹没在迷宫一般的船舱里,再也找不出比她更加窘迫的乘客了。
她疲惫地深呼吸,突然通道尽头传来一阵悠扬的乐曲声。
她转身走向最上层的楼梯。
推开门时,温暖的空气裹挟着香水、雪茄和昂贵皮革的气息扑面而来,烟雾缭绕的空间充满了好奇的目光和懒洋洋的谈话。
头等舱的金色大厅里铺着厚实的猩红地毯,她的脚步声被完全吞没。
水晶吊灯的光晕里,几位戴着珍珠项链的女人正低声谈笑,而她们的丈夫或父亲则聚在不远处,讨论着殖民地的投资与收益。
红酒的芬芳氤氲满场,在这里到处可以看到英国贵族或者是法国大亨。
她低头快步穿过头等舱的通道,却在拐角处险些撞倒一个人。
对方迎面走来。
踉跄中,她根本来不及调整身体前倾的方向,便一头栽进了那人怀里,脸颊挨蹭到了对方胸前的西装扣子,疼痛让她头晕眼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