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脸上的微笑逐渐变得僵硬。
先前,她听着对面的男人讲话,对他的才貌赞叹不已。
可过了片刻,出于精准的直觉,她察觉到有双眼睛正盯着自己。
某种如芒在背的窥视感向她袭来。
但却并非来自对面优雅品茶的维恩,而是源自更隐蔽的暗处。
她倏地抬眼,目光从二楼回廊的栏杆间隙移开,越过繁复的铸铁花坛。
却发现对面除了一个露台,再没有旁人。
空荡荡的露台上,唯有海风将白色的纱帘掀起又落下,微弱的阳光透过纱帘的经纬,在黑白棋盘地砖上投下摇曳的格影。
维恩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眼眸中闪过一丝疑虑,却只是优雅地转回视线,未发一言。
"失礼了。"她突然起身,裙摆扫过茶几的边角,绕过男人的座椅靠背。
只见她任性地站了起来,皱着眉瞧瞧四周,好像在寻找什么但又不知道是什么。
她紧绷的视线在厅内游移不定,像是在搜寻某个看不见的幽灵。
而就在这一瞬间,那道阴沉的视线终于从对面消失,像是被一柄利刃骤然斩断。
她蹙着眉,不禁回想了一下这艘邮轮上都有哪些认识她的人,脑海中飞速掠过可能的面孔:
每日恭敬问安的船长、沉默寡言的清洁女仆、阴晴不定的罗切斯特,还有眼前这位温柔神秘的维恩先生……
还有谁呢?
对了!
还有那个给罗切斯特寄送匿名信的人!
或许对方就藏在邮轮的某个角落,正用不怀好意的目光窥视着她。
想到这,她情绪激动地掩面咳嗽了一下,面带不适地坐回到座位上。
她掩住嘴唇,剧烈的咳嗽让她不得不弯下腰去,纤细的手指紧紧攥住扶手边缘。
她的感冒还没好,便又加重了。
此刻,她的黑发凌乱地搭在胸前,苍白的唇色与双颊不自然的潮红形成了一种鲜明的对比。
整个人在昏黄的灯光里显出一种脆弱精致的美感,犹如红酒中浸泡的干枯玫瑰。
每一声咳嗽都像是从胸腔深处撕扯而出,让她单薄的双肩不住地颤抖。
过了一会,她平复好呼吸,慢慢抬起头,却发现对面的男人一直在全神贯注地望着她。
在对方关切的眼神中,她的嘴角扯出了一个不自然的微笑。
“我有个小感冒,”她用手指轻抵住颤抖的唇,"不过不会传染,你放心。……”
男人没有说话,只是递过一方手帕。
维恩敛眸望着她整个人蜷缩在椅子里的模样,觉得她就像一只收拢起翅膀的蝴蝶,每一寸颤抖都暴露在他的目光之下。
"谢谢。"她轻声说,声音里带着鼻音的沙哑。
他递来的手帕散发着清冽的木质香,边缘绣着精致的家族盾形纹章,右下角还有一行姓名的英文缩写。
作为英国最年轻的内政长官,维恩·帕默斯顿深谙察言观色之道。
先前,她眼中闪过的惶惑,提及未婚夫时的欲言又止,都让他确信这背后藏着难言之隐。
半小时前,他们在甲板上,她对他说需要一个新的身份证件。
但在十九世纪的英国,并没有全国统一的身份证制度,公民主要依靠多种非标准化的证件和文件来证明身份和进行日常生活的通行,比如护照、教会记录,以及雇主或贵族的推荐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