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的海风将岸边系着的旧渔船吹得吱呀作响,他却只穿着一身宽松的粗棉衣裤和一双沾满泥渍的粗革皮鞋。
他喉头滚动了一下,眼神躲闪,声音带着一丝奇怪的急切:“伯莎小姐…请您让我跟着您吧。”
“我叫克莱德,小姐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一年前我在你家做过工…我可以告知您母亲的下落!”
肆虐的海风将他单薄的灰色衣衫吹得紧贴在身上,他却浑然不觉寒冷,只是惊惶地望着她,仿佛被枪指着的人不是他。
他到底在慌什么?
她这个被跟踪、被迫拔枪的人都还没慌呢?
她死死瞅了对方一眼,权衡着他话语的真伪和眼前的环境。
码头上人来人往,已有几个工人注意到了这边的对峙,投来好奇的目光。
显然,在这里动用枪支无疑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想到这,她手腕一翻,极其迅速地将那柄手枪重新藏回到行李箱的暗格中,但她周身散发出的警告意味却丝毫未减。
最终,她做出了一个出乎意料的决定。
“离开,”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冰冷,“现在,立刻,马上。”
她盯着那个男人战战兢兢、几乎要发抖的身体,看样子他确实不像敢做什么危险之事的人。
“别让我发现你再跟着我。”
她向前逼近半步,语气里的威胁如同实质般压向对方,“否则,你就得好好担心你的腿,会不会被我的子弹打折。”
说完,她冷冷地瞅了对方一眼,不再犹豫,扭头沿着码头朝镇子的方向走去。
她走得很慢,很小心,留意着道路的两边,留意着每一样经过的事物。
在行进的过程中,她陷入了沉思,因为人最擅长在移动的过程中思考。
班特里港更像一个宁静的、以渔业和农业为根基的沿海集镇,而非繁忙的商业港口。
它被环绕海湾的科谢方登山脉温柔地怀抱着。
那些山脉并非高耸入云,而是终年覆盖着常绿的植被,线条柔和却充满野性,在珍珠灰色的天光下呈现出深邃而宁静的墨绿色。
大西洋沿岸的强风使得这里的树木生长不易,因此山峦上更多的是低矮的灌木、石楠以及紧贴着岩石生长的耐寒云杉和冷杉林,塑造了当地独特而苍凉的景观。
岸上的班特里小镇规模不大,色彩柔和的房屋沿水而建,带着一种与世无争的宁静。
这里有着蜿蜒崎岖的青山和三十多个散落乡间的湖泊。
空气是那么纯净清凉,带着海盐和远山植物的气息。
当地人甚至说,若是站在岛屿的最高处,极目远眺,说不定能望见意大利的海岸线。
今天是礼拜三,正是这个沿海小镇的赶集日。
狭窄的街道被挤得水泄不通。
农民们的大车上满载着成麻袋的种子、塞得满满当当的鸡笼鸭笼和各种还沾着泥土的农产品。
精明的商人们则带着他们全部的家当快步在人群中穿梭,他们的摊位设计得很是巧妙,可以迅速折叠起来,也可以用一根扁担就挑在肩上移动。
不一会儿,大大小小的摊位便在空地上支开,桌上瞬间摆满了五颜六色的货品,有手工雕刻的木制玩具,还有用极低价格从乡下收来的新鲜鸡蛋……
路过的农民们甚至牵着咩咩叫的山羊和哞哞叫的奶牛来到集市里出售,被各种噪音吓坏了的动物们停在水坑中不敢动弹。
突然,一辆覆盖着破旧篷布的载重马车从她身边缓慢驶过。
车上的都是一些去集市谋生的手艺人,有裁缝、制绳工匠、皮匠……
人和货物挤在一起,显现出一种杂乱中自有的隐藏秩序。